2014年8月20日星期三

爭住淋冰水慶祝無意義


























上星期突然有朋友pm我:米蘭.昆德拉有新書出版,而且是小說。
我一直由衷希望昆德拉可以在他(和我的)有生之年再寫小說(上一本小說已經是2000年《無知》),但又一直同自己講:應該唔會寫啦,畢竟都八十幾歲人。點知,又真係寫得出喎。


我因為鹹濕而睇昆德拉
第一次看的昆德拉作品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套戲。
Philip Kaufman導演,女主角是曾經被不少人奉為知性系女神Juliette Binoche。當我滿以為眼前將上演一場色情的盛宴時,裸露是有的,但我不亢奮,反而有點悶,亦唔知部戲講乜。好嬲。
幾年後的起心肝找原著來讀才發現,這本小說根本不應該被改編被影像化。Philip其實已經OK勁,把小說中大部分可被影像交代的情節盡能力拍了出來,但問題是,當塵世間大部分小說家都在扮演說故事的人時,昆德拉卻志不在此,所謂故事所謂情節,完全從屬於他有意圖地推論的哲理(又或一些基於歪理而構成的哲理)。偏偏Philip把這些乜理物理統統刪除,於是只剩下無意義的情節。

小說原來可以咁寫
小說,由最原始的第三身角度說故事,到後來有人改用「我」去描述敘事者眼前的事。昆德拉,表面上用第三身,但他本人又經常主動介入,去寫同故事情節(似乎)無關的東西,在他的小說裡,他是無所不知無處不在的神,或幽靈,或一個掌管一切、有點陰濕的存在。

睇昆德拉睇到笑
我睇小說的最主要原因是為了娛樂(不討論昆德拉寫的是文學抑或小說了,我也不習慣把小說和文學作明確分野:嗱呢啲就係文學,嗰啲只係小說啫……)。昆德拉,的確帶給我無窮歡樂。
曾經多次在公共交通工具睇昆德拉小說睇到竊笑大笑甚至爆笑,但因為我長期用一張A4紙包住我正在睇的書,旁人只會覺得竊笑、大笑、爆笑的我不是黐咗,就是癲咗,又或正在睇一些無聊嘢。
《笑忘書》寫一男子千辛萬苦終於拉攏了老婆和另一美艷女子來場轟烈3P大戰,但過程中他享受不到甚麼,反而只覺得自己正扮演外交家,斡旋雙方關係,平衡雙方利益。哈。
《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提及史太林個仔,在集中營時因屙的shit太臭而被投訴——作為一個「偉大」的人個仔,所排出的shit是不會馨香啲(反而仲臭啲),一點都不「偉大」。哈哈。
《不朽》第二章,寫歷史上最最最最最偉大的德國人歌德。但昆德拉好衰,這麼一位偉大的偉人,竟然俾佢寫成一個既鹹濕又小心眼同時極度看重個人名聲的庸俗的人。哈哈哈。
由渺小凡人的日常行為到偉大歷史的不正常演進,昆德拉總能找到一個你諗唔到、有點X街的切入點去觀察。他多次為我帶來的笑,不是摻雜荒謬,就是一則反話。愈荒謬愈好笑愈荒謬。

存在的本質原來就係咁咋
The Feast of Insignificance,大陸版譯作「慶祝無意義」(唔知台灣版幾時先出)。
四個不同背景的人,被安排交替出場——我承認這一次故事有啲難follow,但要釐清故事大抵是無意義的,昆德拉依然是借用角色,去闡述一個(似是而非但又似乎是的)道理。
在有可能是最後一本的小說裡,他直搗存在本質,本質就是無.意.義(沒有人是主動要求被生下來的,被拋到這世界是一件被迫的無可奈何的事),而經由一批無意義的存在所達成的事(不論大事小事),去進行的任何歷史演進(不論偉大不偉大),講到尾,注定無意義;我們努力追求人生的價值但人生唯一的真相就是零價值。「無意義,我的朋友,這是生存的本質……然而不但要把它認出來,還應該愛它——這個無意義,應該學習去愛它。」
一個被很多人公認為偉大的小說家,窮盡一生,終於發現生命的本質嘞——原來就係咁咋。小說一點都不悶,但這一次我看到了一種懨悶,圍繞住這老人的世界只剩下懨悶。
人生短促,儘快趕搭淋冰水的尾班車吧。不要考究淋冰水的意義,因為當人人爭住淋而得你冇淋就真係無意義——無奈是:都冇人tag你。
(原文刊於am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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