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31日星期三

堅尼地城站,停車暫借問。

2014年最後一天最後一篇,不回顧甚麼大事,只想同大家說一個story——你可以當真人真事,也可以看成是一個杜撰故事。

1.
2014年12月27日的三更半夜,收到一個來電:「聽晚陪我搭程地鐵OK嗎?」
很久沒聽過這把聲。是傑(化名)。做某份工時認識的。有段時間熟到經常約埋食飯睇戲及亂咁行——真的是亂咁行,沒有明確起點更沒有預設的終點。
但也會有偏愛的地方。像傑,他偏愛行上環西環。亂咁行得最密的時候,我們會在上環地鐵站落車,沿著電車路行去堅尼地城,然後折返,全程約四粒鐘。我想我生命中大部分流連上環西環的時間和原因,都是因為傑。

2.
傑想我陪他搭的是那條港鐵西延線。
超快地我們已身處堅尼地城站月台。「跟住去邊?」我問,傑沒答,只在月台徘徊,期間列車不斷到站、駛走……不知多少班列車到站又駛走後,傑說:「走咯。」我想爆粗,但又跟著他走上地面(不跟著他,我那堆粗口爆給誰聽?)。
「我來,是想看看她有沒有守約。」
「她」的名字叫玲(化名),是傑唸大學時,某次聯校活動認識的。玲讀港大,住堅尼地城。傑記得第一次搭電車送玲回家時便白癡地說:「乜堅尼地城不是商場?」傑一見到「城」字,就以為是幢跟新城市廣場類似的大型商場。
傑與玲是不是拍拖?我當然不知道,甚至連傑本人也不知道(畢竟他從沒向玲說過「我鍾意你」或任何意思相近的話);他唯一知道是,每一次他都會陪玲回堅尼地城的家:先搭地鐵到上環站,上地面,在西港城附近轉電車。然後傑就搭小巴到銅鑼灣再搭小巴落旺角再搭小巴返沙田(難怪傑超憎小巴)。
因為玲,傑知道了很多自己過去不知道的事:1.塵世間原來有一個林士站,預留給東九龍線而設的,後來起不成,站和月台卻一直留下來;2.去到《凶榜》裡秦祥林住的那間屋的所在(屋已拆了九世);3.幫襯了很多West End的老舖食店,有些好食有些得個名;4.Pet Shop Boys有首名曲叫《West End Girls》,他總認為這首歌是代表玲的(事實當然不是啦)……

3.
半年後某個夏夜,傑如常陪玲回家。那夜超熱,在電車上的傑自言自語:「唉如果有地鐵便不用捱熱……」
到了玲住的唐樓,她說:「以後不要再陪我返屋企了。」傑想問原因但沒有問,玲再說:「我們不要再見面了。」然後便自行步上梯間。傑望著拾級而上的玲,直至她的背影完全在眼前消失。而他滿頭是汗。時間是晚上9時半。那一年是1996年。
數星期後他收到玲的email:「如果有一天地鐵港島西線通車,約你晚上9時半在終站月台。我想見見那時候的你。」
傑當時想:乜會有通車的一天嗎?

4.
「喂喂喂咁剛才佢有冇現身?」我問。我認為我有權知道答案。
傑沒有回答,只說了句「不如去搭電車」——明顯好憤怒的我大嗌:「嗱嗱嗱大佬你唔好喺度懶型吖!」但傑依然沒有回答,只是走到電車站,懶型地。
「正如我從來都不了解玲,我也從來不了解堅尼地城,根本不知道這條線對這裡的生活帶來甚麼影響。」傑說,繼續懶型地。而我依然得不到我想知的答案。(完)
(這個故事有沒有教訓?有啩:每個人總有一些好耐冇見的朋友同學舊情人諸如此類,如果你一直好想跟他們再聯繫但又找不到一個好時機,就趁這.一.天吧。)
(原文刊於am730)

ROBOCAT 408


2014年12月24日星期三

平安夜,升仙夜,Yeah……


























Yeah?Yeah甚麼!如果要在塵世找一個最憎聖誕的代言人,我當仁不讓。

1.
有甚麼實例證明我憎聖誕節?如下。
曾經有個女同事唧起把聲懶cute地說:「聖誕好浪漫啊!」我厲聲道:「超!端午中秋就不浪漫嗎?」
我不記得該女同事的反應,只記得佢從此以後都冇對我任何發言俾回應。
實例,只得以上一個咁多。但正如憎一個人不需要成日講出口,憎一個節日也可以長期擺喺心度。
對我來說,聖誕,不過是一日假期。
Why不是兩日?因為我放勞工假,勞工(無論有冇收到聖誕禮物),是注定冇資格享用boxing day的。
當大部人都能在boxing day放住假享受拆禮物的浪漫樂趣,我感受到的,只是不.平.等。嘿。

2.
但咁憎聖誕節的我一樣有送過聖誕卡。更離譜到親手繪製聖誕卡。
真人真事。讀書年代(不詳細交代讀幾年班了)某個隆冬,我想追某個女同學,男同學見我心思思便建議:「一於趁聖誕節送張寫滿你澎湃而濃郁愛意的handmade聖誕卡吧。」我問佢Why?男同學解釋:「聖誕夠晒浪漫,女仔特別易追,你不知道嗎?」——只怪當年的我冇細心思考頭兩句的邏輯便信以為真。結果?不贅了。
幹下如此違背自我的事,只因我曾經錯信一個假象:聖誕,是一個充滿奇蹟的鬼佬節日——只有鬼佬節日才會有奇蹟,你絕對不會認為在端午或中秋及重陽會出現甚麼奇蹟(比常人食多五個糭吞多兩盒冰皮而不肚痾並不是奇蹟),但一到聖誕,一望見那些雪人鹿車聖誕樹聖誕老人,我們就會近乎撞邪地由體內產生一份所謂warm,warm到我們對聖誕產生諸種浪漫幻覺。

3.
曾幾何時的我不是咁憎聖誕的。我也曾期待過聖誕,更度過一些快樂的聖誕——主要發生在有點遠古的童年時少年時。
我記得讀幼稚園第一次收到由(Miss喬裝的)聖誕老人送的小禮物 / 我記得小學時第一次出街食聖誕大餐,餐後發現豉油雞比火雞好食十萬倍 / 我記得中學時第一次約埋同學在平安夜到尖東躝街,去華懋睇午夜場,期間路過「大富豪」時同學說:「第時我哋事業有成就落club慶祝!」(自「大富豪」結業後我頓失人生目標:事業有成又點?反正已經冇club可落……)
然後,長大成人成功返工,大部分平安夜聖誕節都在公司安然度過。然後再然後,我只知道平安夜條街必定人多擠迫,收工後,儘快返屋企食火辣的Pizza薯片比較warm。

4.
嚴正聲明:我憎聖誕節,不代表我憎聖誕歌(但我堅憎《平安夜》),尤其《Santa Claus is Coming to Town》,更是令我無比亢奮的一首!過去,我只知道首歌在歌頌聖誕老人,直至認真閱讀歌詞才發現,首歌原來由頭到尾都在勸喻細路務必要乖,唔好亂嗌唔好躝街,那麼挑通眼眉的聖誕老人就會為乖乖入睡的你預備一份厚禮。Yes,這是一場交易,更是一個恐嚇。
問題是,呢啲嘢嚇到細路,呃唔到大人嘅。
於是,有關方面特別為大人預備了一首《Policemen is Coming to Town》:You better watch out / You better not buy / Better not shout / I'm telling you why / Policemen is coming to town...
作為大人的我突然感受到一份warm。一份來自慈母(澎湃愛火)的warm。我重新愛上聖誕了Yeah!
(原文刊於am730)

ROBOCAT 407


2014年12月19日星期五

浪漫月巴睇女星(9):留下只有思念,而我思念甚麼?















這是2014年最後一篇「浪漫月巴睇女星」。我決定寫梅艷芳。然後我立即後悔。

1.因為嚴格來說,我不是梅艷芳fans。不是fans的我,可以思念甚麼?於是,在沒有上網找任何資料情況下我嘗試靜下來去想:我可以記起她的甚麼?
2.首先,記起1982年那一夜,原來我是睇住電視見證著梅艷芳贏得新秀冠軍的一刻。我還是小學生,不知道甚麼才是流行音樂,只知道流行音樂就是廣東歌。當時沒有人說要挽救廣東歌,因為大部分人都聽廣東歌;聽廣東歌,很應份的事,也大概是很有型的事。我有記錯嗎?應該沒有吧。
3.然後我記得,TVB播《IQ博士》動畫前,把港版主題曲事先張揚,更讓家庭觀眾齊齊競猜由誰主唱這首(我至今仲識得背的)主題曲。當年的我點會估到,能夠唱出《IQ博士》那份搞鬼味的人,竟然同時把《香城浪子》主題曲《心債》那股哀愁唱出。但我仲細,歌唱這回事的確嚴重超出我知識範圍。
4.然後我記得,因為《壞女孩》,我首次認識世上原來有一種歌叫,禁歌。問題是,純真的我只知《壞女孩》是禁歌,但根本不知道這首歌禁在哪裡,也不知道林振強在歌詞中所寫的那個女孩究竟壞喺邊忽——奇怪是,在完美地不明白歌詞情況下我依然識得跟住唱,可能是我記性好,也可能是那年代的廣東歌真的易入腦。
5.然後我記得,那一年專心收看十大勁歌金曲總選,梅艷芳奪得最受歡迎女歌星——嗱嗱嗱,當年的不成文規定是這樣的:在其他頒獎禮攞唔攞到最受歡迎女歌星?無關宏旨。總之,最緊要在勁歌總選攞到最受歡迎女歌星,才是真正最受歡迎的女歌星。
6.然後我記得,對比其他同年代女歌星,梅艷芳是首位將視覺形象結合歌曲主題的:每一首派台歌每一個唱片封套,都是一次視覺盛宴;每一次額外提供的豐富視覺元素,都為(本來已好聽的)歌曲add了無限value——我承認,當時的我(甚或大部分人)都不會理會這是否歌手本身的statement,總之,造型夠勁便已足夠,足夠成為我與同學小息時放學後的話題(說到話題我最記得梅艷芳最掀起話題的一個強勁造型:烈焰紅唇。紅唇烈焰極待撫慰,柔情欲望令正值青春期的我迷失得徹底)……
7.然後我記得,梅艷芳出道後冇耐已經拍戲:《表錯七日情》的負心女子、《緣份》的富家女、《歌舞昇平》的有情有義紅歌星、《神探朱古力》的女警,直至《胭脂扣》那念念不忘生前愛人十二少的女鬼如花……可以說,喜怒哀樂她統統演繹過。Why我記得?因為當年大人鍾意帶細路入戲院睇港產片,很多港產片一早入了心。
8.然後再然後,我記得,1989年,「民主歌聲獻中華」,梅艷芳是台上的其中一個——其實我仲記得當年有份企喺台上的其他人,但事隔多年他們大部分都不願回首過去,我也不好意思舊事重提,提起人家今天最忌諱的事了。很多年後,梅艷芳這樣說:「如果我在支持六四方面半途而廢,就會好浪費以前所做的一切,如果我現在放棄,就連一線生機都沒有了。」然後我想通了一點,梅艷芳留下的百變形象及角色,即使大部分是度身訂造,但講到尾始終是另一個人的創作與想像,就算再能代表負責演繹的她,也一定不是事實之全部——她真正令我思念的,是她以個人意志,一以貫之地在舞台以外做一個忠於自己、不忘初衷的人。
9.最後我記得的是,2003年12月30日,返緊工的我在office聽到隔離娛樂組說:梅姐走了。同事反應大致如下:A.愕然;B.傷心;C.「哦。」;D.不發一言繼續工作;E.「喂一陣去邊度食飯吖?」——那一年,我們似乎都習慣了人是會突然離去。
10.11年後一個凍到爆晚上,我以凍到僵硬的雙手打著這篇文,聽著梅艷芳的《夢伴》(Yes,就算我不是她fans但真心喜愛這首歌),幻想著她離去一剎是抱著哪種心情?是憂憂愁愁的走了?還是……
我當然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梅艷芳原來為(明明不是她fans的)我留下這麼多回憶。一切已失去,不可以再追。而往事(並不)如煙。
(原文刊於am730)

ROBOCAT 406


2014年12月17日星期三

ROBOCAT 403(原來漏咗po~~)


只差乜乜,我就可以乜乜乜!



























年尾,檢討過去之際,竟然給我發現了一種嶄新的逆向思考方法,實在不得不多謝亞視超高層葉家寶。

「就快寫完」所隱含的不確定
我有一個堅守多年的陋習:唔忍辱負重到臨交稿一刻,都唔願死去寫稿。
過去每當編輯追稿時,我只會以一種類似急到瀨屎的腔調回答:「萬分Sorry!就快寫完!」而有理田相信,冇人會信我真的就快寫完(連我自己也不信啦)。
但這一篇的重點,不在說明Why每次都要用「就快寫完」這句(冇人會信的)說話,而是展示「就快寫完」這四粒字的局限:
1.就快,即係幾快?「快」的量度是用地球運行的時間?還是《星際啟示錄》那個鄰近黑洞的星球?
2.OK,身處地球的我當然是用地球時間啦,但「就快寫完」究竟是指仲有一秒寫完?仲有15分鐘寫完?抑或是仲有1 hour才寫完?
3.基於「就快」無法被量化,衍生了一種不確定(以及不安定)。Yes,塵世間大部分編輯都keep住被這句「就快寫完」折磨,被這份不確定搞到不安定。
多謝葉家寶。他啟蒙了我,我終於諗到一個妥善解決方法。
以後每當再遇上編輯追交稿,我會作出以下宣布:「親愛的編輯,我只差1,000字就交到稿。我也希望篇稿愈快解決愈好,不想拖延,謹在此向你致以深深歉意,同時感謝你的專業和保持克制。」
這不是比起就咁一句「就快寫完」來得既明確又坦白兼大方得體嗎?嘻。
(月巴按:這一個欄的字數,大約一千多少少啦。)

只差6個冧巴,我就可以中Mark Six頭獎吧!
生活充滿各種不足,我們往往只會消極審視。
這些不足,自然是構成我們做唔到某些事的原因,但如果願意積極地作出逆向思維,所謂不足,其實也能夠成為一個( short-term或long-term的)目標。
就像葉家寶口中那1,500萬港幣,冇錯,的確是亞視員工仲未出11月份糧的(唯一)原因,但換轉一個角度去看:哦,原來只要有1,500萬亞視員工就有得出糧咯喎!——成件事不是當堂變得很勵志和正能量嗎?
以下,是我利用這種逆向思考法作出的一些延伸應用:
1.某電視台:只差廿幾點,我們的收視就可以超越友台!(上述數字以2014年收視作標準而釐定)
2.某警務處處長:只差90,000條頭髮,我就可以擁有一頭惹人羨慕的濃密秀髮!(一種約定俗成的說法,一般成年人應有100,000條頭髮)
3.某議員:只差一個腦,我就可以完美分辨串流和下載!
4.某堆高官:只差一顆良心,我們就可以似番個人!(問題是我哋份工冇要求我哋帶埋良心返工,所以當我哋冇講過啦)
5.某專家報告:只差唔知幾多百億,高鐵就可以起好通車!(但不要追問幾時起好……)
6.某高級警員:只差一張大合照,就代表忍辱負重的我們完成這個mission!
7.某區議會議員:只差一個「s」和「t」,我就完美地串啱Merry Christmas!而唔會串成Merry Chrismax……
8.某同一陣營議員:你咁都串錯?我只差一個「e」就串啱!而家串成Marry Christmas!一日最衰都係個助理……
最近速讀完一本書,《思考的藝術》,作者Rolf Dobelli介紹了52種日常思考的謬誤。其中一種「自利偏誤」,即某類人就是從不自責,從不承認自己過失。這似乎是我城近年的一個集體思考潮流。
深受這潮流影響的城中某月巴:只差6個冧巴,我就可以中Mark Six頭獎吧!——這是一種謬誤,但這謬誤很人之常情吧。
(原文刊於am730)

ROBOCAT 405


ROBOCAT 404


浪漫月巴睇女星(8):葉子楣的意志與表象世界


























此時此刻塵世間,似乎冇人願意為葉子楣寫一篇文章。那麼,就由我去寫吧。

1.Why突然想起葉子楣?因為早幾日突然在公司瞥見一隻《女機械人》DVD——一直以為唔見咗,原來只是被我放了在枱頭那棟疊得超高的雜誌上。孤高地,封晒塵。
2.但我忐忑,於是趁與同事晚飯期間,問問他 / 她們對葉子楣的感覺。同事C(女):「《跛豪》。你一講葉子楣我即刻記得嗰場戲,好侮辱。」(如果你睇過《跛豪》,應該知道是哪一場戲。)至於同事C(男)和同事L(女),沒有發言;然後話題發展到當年各種有關葉子楣的傳說上,傳說終歸是傳說,大家說個沒完沒了……
3.「佢係咪第一個露點女星?」同事C(女)問。「NoNo。佢從來冇露。」我答得肯定,比起別人問我磅數時答得更肯定。
4.回到上世紀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葉子楣以一種(唔知點形容才貼切的)雷霆萬鈞姿態襲擊香港娛圈,武器,就是她的過度浮誇身材——至於那種過度浮誇有幾真實?我當然不知道,亦覺得不重要,反正大部分人只重視她親身提供的表象。
5.所以每逢有她參演的電影,都例必出現她的過度浮誇表象——大家心知肚明,觀眾睇葉子楣,就是想睇她body(的局部)——葉子楣一直都被物化處理,而既然被物化,自然容許斬件呈現。
6.葉子楣似乎徹底了解外界對待她的意志:你們既然只(識得)看我body(的局部),OK,我一於只提供我局部body的局部。在那個三級片風潮下,大把女星爭住毫無保留展示自己body,偏偏一直只給人聯想到body的葉子楣,竟然從來沒作露點演出。我真心認為這是很驚人的創舉,創舉不在於她做咗,而在於她不.去.做。
7.至於佢做戲做成點?Sorry,冇乜人有閒情或餘暇兼顧。葉子楣在大部分電影裡旳角色基本上都是可有可無,她的存在,不是被安排用body(的局部)作招徠,就是被拿來作為被取笑的「物體」,例如《跛豪》那一場叫同事C永世難忘的戲,又例如《女機械人》這一齣絕對偽科幻三級片,葉子楣的角色被設定成一個對性愛擁有強烈好奇的女機械人,於是順理成章安排她到馬檻擔任妓女放蛇(基於能夠寓工作於娛樂,佢個角色對這安排表示極度welcome),以便生擒那個殘忍鹹濕的男機械人(這類劇情,現在應該不會有人夠膽寫;就算真係寫咗,都未必敢拍)……葉子楣的body讓她成為那年代的icon,但同時也是被剝削的憑藉(有時甚至連角色名字也剝削埋一份,例如她在某齣戲的名字叫作「曾碧波」)——她成為一個年代的icon,正是透過一個持續被剝削的過程來完成。
8.當年葉子楣演的角色,都是不需要甚麼演技的,因為最好的演技已經由她的「body(局部)language」完美演繹了。她的body強大到連頭腦和意志也被剝奪。她的角色不是「波大冇腦」,就是「波大冇腦」;這形象甚至延伸至現實,外界眼中的她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而她似乎冇乜所謂,只管盡力娛樂大家(前提是絕不露點)。
9.真正讓她做女主角的只得一齣,《夜生活女王之霞姐傳奇》。在這齣偽傳記片中,葉子楣原本是個點心妹,然後在不同類型臭男人剝削下,掙扎求存,尋覓不用被男人干涉侵犯的一席之地——即使幫她找到這片一席之地的,很大程度上還是男人。
10.最後想說一件事。我做過娛樂雜誌,在一次例會中,負責偷拍追蹤的同事,說他巧遇葉子楣帶愛犬散步,望落,她很平凡,平凡到你絕不會在她臉容上搵到昔日那個葉子楣。同事跟她閒聊了幾句,她OK友善,還問同事可否幫她找一個女記者的聯絡方法——她們相識於90年代,後來沒再聯絡,很想知道對方近況……聽到這裡,一個孤寂女子的形象突然唔知點解地浮現在我腦海,偏偏這一刻阿頭突然殺出一句:「咁佢個波仲係咪咁大?」那一刻我只能做的,是陪笑。這下陪笑令我睇唔起自己。我參與了一個剝削行為,剝削了一個明明已經在用自己意志活下去的人。
(原文刊於am730)

2014年12月10日星期三

我的志願是,不要賣龍蝦!
























年尾,總是令人不禁回顧過去。在回頭已是百年身之際,我不禁想起N年前上作文堂時,書寫我的志願的情境。

我的志願往往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我的志願,我們一生人總會面對過的題目。
當年我(老作)的志願離不開一些專業人士:律師、醫生、工程師,總之都是家長老師長輩一致認可的(高薪)職業,而絕對不會咁純真地寫想做清道夫(不是足球場上那一種)——即使小學課本明明高舉清道夫這職業是多麼的偉大。
至於原因,也政治正確得很。做律師,是希望伸張正義(我承認我深受《誓不低頭》胡楓角色影響);做醫生,是希望醫人(奇怪是我們只會寫普通科醫生,而不會有人寫想做婦科醫生);做工程師,是希望起樓(當年的樓很純樸,還沒出現觀月.樺峯這類反叛不羈又調皮的樓盤)……
結果,我自然甚麼都不是。唯獨在「不專業」上算是做出一點成績。
成長讓我們明白:「我的志願」只是作文題目,好少可真的成為我們的未來——Shit,咁作嚟做乜?
最陰功是,任何學生書寫「我的志願」時總會對未來存在或多或少的憧憬(憧憬則往往基於當時的現實情況而推理),偏偏這題目就像一張永不兌現的期票;所以在你投入地作文的同時,其實也在陰濕地讓你對個人未來作出不必要的美麗幻想——Yes,根本是在明玩你。
所以,搣時和阿Sir們,為了下一代著想,不要再叫學生寫我的志願是要做乜乜乜了,一於改寫我的志願是不.要.做乜乜乜吧,至少可以讓同學們在否定的過程中,刪除某些多餘選項,讓目標更清晰明確。

以下,是我的10個志願

1.我的志願是不要做TBB歌星,因為冇得唱歌之餘,仲隨時要在台慶扮(一隻有近視的)棋。
2.我的志願是不要做atv職員,因為高層們開口埋口標榜良心,令作為低層員工的我好大壓力(要知道,遲出糧已經令我生活構成重大壓力了)。
3.我的志願是不要做建制派議員,因為會顯得我是電腦白癡(而我明明懂得分辨串流和下載)。
4.我的志願是不要做民主黨議員,因為會顯得我得個「講」字而且講足幾十年,感覺很阻住地球轉。
5.我的志願是不要做警察,因為我自小已極度討厭玩扑傻瓜(被扑的又明明不是甚麼傻瓜),反而在精人出口笨人出手的原理下,我彷彿做咗笨人。
6.我的志願是不要在香港做青年,因為我不得不多往內地考察,考察完還未夠,要去埋海外發展……但我真心唔想咁頻撲。
7.我的志願是不要在香港商場租舖做吓生意仔,因為業主隨時將成個商場租俾大商戶令我被迫去做番打工仔。
8.我的志願是不要(只)做千萬富豪,因為現在1,000萬只能買太古城,到幾十年後隨時只夠買村屋——天台上的帳幕乙個。
9.我的志願是不要做特首,因為截至目前為止的三任特首在乞我憎方面都太出類拔萃,我不想成為一個乞自己憎的人。
看到這裡,或者你已經按捺不住質問:「一味否定否定否定否定否定,你條月巴究竟想做乜?」
我的答案不過是:「在沒有英雄的年代裡,其實我只想做一個人啫。」
哎呀講漏咗我的第10個志願——不.要.賣.龍.蝦。因為每當見到龍蝦,都令我想起某個人的阿媽。
(原文刊於am730)

2014年12月5日星期五

ROBOCAT 402:集體BBQ again


浪漫月巴睇女星(7):我不寫家麗,誰寫家麗?



















塵世間似乎冇乜人願意為吳家麗寫一篇文章。那麼,就由我去寫吧。嘿。

1.但寫之前,我忐忑,忐忑到, 分別WhatsApp兩位人士傾訴。
2.第一位,編輯J(男),反應如下:「嘩,正呀!」「撐!」「吳小姐是經典人物!」睇完他一連串慷慨激昂的感言後,我說:「世人一直忽視她!」編輯J立即回了句:「我沒有。全公司知。」
3.第二位,同事C(女),反應如下:「冇咗佢嗰十年左右,邊個接棒做風塵女子?」我答:「好似冇。」然後我們先後提到兩個曾經有望接棒的女演員名字,但諗諗吓,第一個,完全唔係吳家麗嗰皮;而另一個,就「really cheap」。再然後,傾到幾年前那齣(奇片)《出軌的女人》,同事C只拋下一句:「吳有壓場感。」
4.兩輪傾訴過後,證明我的決定冇錯。塵世間不只得我一個人高調頌讚吳家麗——我估,只是大家平日不會貿貿然主動講出口而已。
5.不知是幸或不幸,熒幕上的吳家麗沒有少女時代——她擁有一張比實際年齡成熟N倍的臉,以致她獲分派的角色離不開:風塵女子 & 情婦——都是些驟眼望落便覺得有故事的壞女人(那年代還有一個用來形容這種女人的專門詞語:邪牌)。至於販賣純情可愛陽光朝氣的懶cutie女生角色?Sorry,冇佢份。
6.1987年《龍虎風雲》。大家心知肚明,這是一齣男人戲,真正的情與義落在周潤發的高秋與李修賢的阿虎之間,吳家麗的舞女阿紅,名義上是高秋女友,但就算刪除了,大致上也不會嚴重影響劇情——但吳家麗就是給予了這個重情而又相當現實(兼出場不多)的風塵女子一份高度存在感;她每一場戲,都加深了高秋在執行臥底任務時的無奈與痛。那一年的吳家麗,24歲,在銀幕上已歷盡置身愛與痛邊緣的風霜。
7.在香港電影最風光的時代,吳家麗大把戲拍,無奈是,她拍的大部分戲都註定不會被大部分人頌讚;而當三級片當道時,她有拍,但冇露,而只是繼續動用永恆的微鬈長髮(而右邊臉總是被柔順亮麗的長髮稍為遮掩),配上眉梢眼角烈焰紅唇的風情,展示只此一家的吳家麗式性感——是的,每個人的body其實差唔多,唯獨風情,才屬於個人。可惜,普遍男人會嫌她未夠性感(當對比其他剝晒的女星的時候),普遍女人又會嫌佢邪牌(當對比其他懶係冰清玉潔的女星的時候)。在那個香港電影最巴閉的時代,吳家麗卻一直被外界忽視冷待。到了香港電影走向末落,她只有更被外界忽視和冷待。
8.以下是我個人鍾情的吳家麗作品。《第一繭》:一齣備受忽視的好戲。《旺角卡門》 + 《女子監獄》混合體,吳家麗演繹一個為愛付出所有的苦命女子。《赤裸羔羊》:當年外界焦點不在吳家麗身上,但她的「公主」,刻毒殘忍妖魅又動人,諗來諗去,都諗唔到另一個女演員能肩負此艱鉅角色。《郎心如鐵》:呢齣唔使多講。《等愛的女人》:首度演繹天真女人,對愛情存在太多一廂情願的幻想,成齣戲最惹人憐愛的角色。《極度獸性》:一個背負心理傷痛的所謂女強人,一個令我不禁心生同情的壞女人(至於另一女主角彭丹大可忘掉)。《麻將》:吳家麗也拍過大導作品。楊德昌安排她演一個用錢買 / 玩男人的女食家,有型如張震也俾佢玩到喊苦喊忽。
9.別來無恙。2011年吳家麗回來了。她不在場的十年,恍如去了《星際啟示錄》那個時間比地球慢上N倍的星球,依然keep住微鬈長髮(而右邊臉總是被柔順亮麗的長髮稍為遮掩),配上眉梢眼角烈焰紅唇的風情——完全冇變。其實,有變。變在每當一出場,已經力壓全場。在這個矯情的年代,吳家麗的風情,難能可貴。可惜是,她回來後拍的戲,都忽視咗佢,嘥咗佢。
10.最後我想用以下情深的一句,簡單作結:吳家麗,正呀。
(原文刊於am730)

2014年12月3日星期三

做(你們眼中的)壞人,是為了做(他們眼中的)好人























我在Year 2上學期讀過一科,倫理學(一),但下學期冇再讀(二),一來道德太沉重,二來我本人太沉重,要一個沉重的人去讀一門沉重的學科,成件事也太沉重了吧。

1
對於壞人之所以是壞人,我們講得出的原因大概離不開以下幾個:1.佢唔俾心機讀書囉;2.佢群埋啲衰人囉(因為佢冇俾心機讀書囉);3.佢根本天生就係壞人,真係是可忍孰不可忍!——第3點,緊扣一個N年前中國古代思想家已在煩的問題:人性本善定本惡?抑或無善無惡,一切純屬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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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讀《路西法效應》。先旨聲明,這是一本主題絕對沉重的書(主題是「Why好人會變成壞人?」,夠沉重了吧),沉重得來又有少少悶的書——作者不是在寫《心靈西湯》,不會用一兩句便淺薄地結案陳辭,反而透過很多臨床驗證實例資料,鋪陳他在現實中體察到的人性變異。Yes,這是一個學者把自己大半世研究,整理後的一本詳盡report。
作者Philip G. Zimbardo,一生人最出色是搞了一個Stanford Prison Experiment:先在Stanford優美校園的一個地下室設置模擬監獄,再從一大堆報名學生中精逃細選了心智最正常健康的24個,隨機分成兩批,分別扮演囚犯和獄卒。結果,實驗(過份地)成功,獄卒們都充分彰顯了他們作為獄卒所被賜予的權力——勞役、(身體和精神上)虐待那12個假囚犯。失控場面令實驗遭受質疑,Philip G. Zimbardo不得不終止。
歸納到的結論:善與惡的主觀意志,跟人的個性、知識水平不一定有關,而是可以受到特定環境所構成的壓力而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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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佬哲學家一開始就不在人性本善定本惡這問題上糾纏,改以各種論證指導人應該去做合乎道德的事——注意:「應該去做」涵蘊著「有能力去做」,這是西方倫理學最重要的基礎。真正困擾鬼佬的是另一件事:怎樣做才合乎(所謂)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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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番《路西法效應》。
Stanford Prison Experiment是1971年的事,唔知係好彩定唔好彩,三十年多後Philip找到了一個更複雜也更殘酷的實例來支持他的研究:發生在巴格達監獄的美軍虐囚事件——當年在Stanford地下室所發生的,竟然照樣在巴格達發生,只是更殘忍和離譜——Why佢會知道更殘忍和離譜?因為負責虐囚的美軍把(他們認為)最精彩的畫面,即時用digital camera拍低(順便留下罪證)。結論:Well,虐囚這種惡毒行為,姑且可以當係美軍宣洩置身那惡劣環境中(隨時會被敵人炸死)的壓力和復仇心理,但特登影埋相咯喎,則反映了幾點:1.恍如打獵者,習慣在獵物旁拍照留念;2.用呢批相恐嚇其他囚犯:「You're next!」;3.證明自己的優越性,同時向同儕傳達他們的支配地位,「酷刑和虐待乃是行使絕對的權力,目的是為了展示他們對劣勢者的絕對控制能力」。
Philip繼續由果溯因。這班美軍的暴行,一方面自然是佢哋自己攞嚟衰,另一方面是得到上層默許——美軍正在履行著善 & 正義,而有時候過程中不得不存在一點點惡(但這種惡果是囚犯們應得的);你們正在做的可能是壞人所為,但你們做壞人完全是為了國家——做壞人純粹是為了做(國家眼中的)好人,做(國家眼中的)好人就必先透過做壞人來實行。
邪惡被合理化。然後,精人出口,笨人出手。
但本書未完,Philip最後提出了「英雄」的概念——能夠不受外在環境壓力而左右道德意志的人。這一類人並非甚麼天生的superhero,而往往只是,平凡人。善與惡,就是如此平凡的課題,不需要由「已成功向上流動(但可能keep住下流)的人士」來制定,thx。
(原文刊於am730)

(唔知點解幅圖我只望到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