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30日星期四

ROBOCAT 318


浪漫月巴睇舊戲(六十):1989年,我同賭神緣慳一面



















1989年某天lunch time,隔離班的男同學喘住氣咁衝過嚟講:我頭先見到……周潤發吖!

我只瞥見賭神個替身的背影

先交代一下我中學母校的地理位置。
沙田瀝源邨對出,有一座叫「娛樂城」的建築物,功用就是,提供娛樂。
而我的母校咁啱毗鄰呢座娛樂城,但校方是嚴禁我們出入這座建築物的——因為裡頭有機舖又有波樓。在我成長的年代,機舖 & 波樓 = 壞人集散地。但我的篤波初體驗,偏偏是在娛樂城的波樓進行,嘻。
隔離班男同學見到周潤發的地方,正是娛樂城門口對出馬路,亦即賭神高進在停車場Mark哥上身雙槍殺敵後、衝出馬路即被行駛中taxi撞到應的地方。
Yes,那天同學正好遇上了《賭神》的拍攝。
但我之前明明都有經過喎,點解我就見不到?見到的,只是一個著住西裝褸的男人背影(後來睇番戲,那個西裝褸男人應該是替身)。
我從來都不是那種好恨見明星的人,但周潤發不同——畢竟我經歷過《英雄本色》洗禮,周潤發對我(及所有曾經情迷Mark哥的鐵血男兒),有著神一般的意義。

隱形液晶體顯影眼鏡也看不透的感動
上周六晚電視台重播(不知第幾次)《賭神》,我有睇,而且好多朋友都有睇——當晚我的fb正被有關《賭神》的po和cap圖瘋狂洗版。於是我都唔執輸,參與埋一份。
然後發現,那些廿幾年前的畫面劇情和對白依然記憶猶新,高進高義和龍五(以及王祖賢那條綠色連身裙)原來一早入了心——而最離奇是,不只我,身邊好多人都是這樣。

那種穿越了時光和歷史所產生的共同感動,肉眼睇唔到,就算戴埋德國製、價值11萬美金的隱形液晶體顯影眼鏡都睇唔到。

講堅,如果俾我揀,我會揀翻炒《賭俠》而不翻炒《賭神》(對上一次翻炒《賭神》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但在《賭神》裡,又的確可以找到一些《賭俠》不存在的珍貴事物。
1.作為一部賭片,賭自然是重點。不像後來加入了特異功能變牌的賭片,《賭神》的賭神化得來也很實在,實在於集中描寫賭枱上及賭枱以外的心理角力,你會見到賭神贏,是贏在心理的攻防上(偷雞和扮偷雞也是心理戰),但後來賭片中的賭術,其實更近似於魔術,變乜有乜,睇頭一、兩次,好新奇,睇得多,好悶——OK,你可以話高進也有一招變階磚3的秘術喎,對於一個被稱為神的人,我接受這麼一個超自然安排,而且他在最後決戰陳金城的一場,也沒有動用這超自然的一招,而是實實在在的贏在計謀上。
2.《賭神》是賭片,卻不是由頭賭到尾,而是均勻地分布在兩小時篇幅裡,每一場賭,都對高進的描寫以及劇情的推動起著重要作用:一開始迎戰西脇美智子,簡單便交代了賭神的智和勁;幫朋友出頭玩show hand得罪了南哥,引起了之後一大段轉折;失憶後到了成奎安大檔,首次展示變階磚3的神秘力量……冇一場賭戲是多餘的。
3.而佔最多分鐘的戲,竟然是用來描寫高進和刀仔的感情。對於劉德華的演技我no comment(只能講句:他的演技咁多年來都keep到),但演這類貪威識食而又不失人情味的小混混,他是稱職的。而劇情偏偏就是安排這麼一個不願長大兼零責任感的人,去照顧和面對一個智力退化到得番10歲的成年人,過程中,他成長了。刀仔在太子警署外揼低高進的那一場,不論是當年第一次在戲院睇,還是事隔24年在屋企翻睇,依然睇到我戚戚然。
4.獲得最多描寫的自然是高進和刀仔,但奇在,咁多年來我都忘不了成奎安的九哥、鮑漢琳的新加坡賭王陳金城,以及龍方的高義,我講唔出甚麼深層原因,唯一可能原因應該是:他們都為角色add value。
以沙田友的觀點看《賭神》,會有另一種感受——後段那場大型廝殺,拍攝場地包括沙田中心、好運中心和娛樂城,都不是甚麼靚景,但高進和刀仔行走過的那個沙田,是我最懷念、不再存在的沙田。

補1:每當望見鮑漢琳我只會講得出「陳金城」呢個名。
補2:龍方,我極喜愛的演員。他的另一個經典角色是《專釣大鱷》的「公子」。
補3:咁多年來我依然覺得龍五那一記「把手槍右手交左手」好無謂,但又好型喎。



(原文刊於am730)

2014年1月29日星期三

每當拜年時,我面對的問題總是……






























不知是幸或不幸,我依然是屬於合法逗利是的族群。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每次利是逗來前都必需面對不同形式的親戚詰問。
如果你跟我一樣,大概會明白那種難堪。


.不是每個人都容許行使提問的權力
是誰發明了拜年這種節慶社交活動?其實冇所謂,問題是,拜年期間總不能全程靜俏俏,總會有親戚講嘢,而講親的,都無可倖免地是你最不願意聽到或掂到的話題。
細路仔時期,總有(你認都認唔到樣的)姨媽姑姐或表舅父問你:今年考試考第幾吖?
如果你好叻仔考第一,而又懶醒咁大聲答「考第一!」,姨媽姑姐或表舅父可能會先笑兩嘢,然後話:「但小朋友唔做得咁驕傲喎。」兜盆泠水照頭淋。
如果你考的不是十名以內,而又開誠布公地講出來,姨媽姑姐或表舅父便會先鼓勵一下,然後懶係唔為意咁(同你阿爸阿媽)講:「哎呀我個仔(或女)今年考第X吖。」——那個X是甚麼?不重要,最重要是它所代表的數值,必定小於你考獲的名次。冇錯,你比佢個仔或女渣,而你的渣,你的老竇老母是要承受的。
而「問」這個動作,不是那個拜年結界裡的每一個人都有權去做,你絕不可能懶cute咁反問姨媽「姨丈有冇去滾呀?」,更不可能問(住公屋的)表舅父「點解咁耐都未上車呀?」。這代表冇家教。
問,從來都是權力的展現。我討厭屈服於(父母老師以外的)權力下,所以我好憎拜年。



.無奈有些說話你只能硬食
千辛萬苦長大成人了。但拜年依然令我enjoy不來。
而到了我這一個「冇家室 + 冇成就」的人生階段,拜年時面對的親戚提問離不開兩條。

1.而家做盛行吖?
2.點解仲未結婚嘅?(有些親戚或會順勢問埋「唔帶埋女朋友出嚟見吓人?」)


答問題1,不難,反正你不是從事非法行業便可問心無愧地答,真正的難,是難在回應他們總是以食鹽多過你食老麥的老Seafood姿態,對你做緊嗰行所作出的種種非專業意見。像我,答做記者,他們總以為世上記者都只是跑時事的;答做電影音樂版記者,他們只會以為就是做狗仔(八卦的會追問咁有冇藝人秘聞爆先);答做A報及B雜誌,佢會話佢只睇C報同D雜誌……沒完沒了。結案陣辭:你哋呢行好難撈囉,不是自我審查就是隨時被抽廣告……點解唔搵份政府工?
對於問題1,我今年打算咁樣處理:

親戚:而家做盛行吖?
月巴:要納稅的行業。
親戚:嘩好多行都要納稅喎。
月巴:撈偏和行蠱惑是不需要納稅的吧。換言之,我做的是正行。
(親戚默然)

OK,問題2。「點解仲未結婚嘅?唔帶埋女朋友出嚟見吓人?」隱藏了一個信息:問者有理冇理都先suppose咗你本身是有拍拖的,而既然拍得拖,就好應該快快趣結埋婚。面對這種陰濕問題我已經諗定好幾種回應方式。決絕地。
A.結咗婚咪逗唔到你封大利是?(適用於每年都只派10蚊利是的親戚)
B.如果結咗,下年你就會問我點解唔生B?我不想去撲奶粉更不想做怪獸家長囉。(適用於怪獸家長親戚)
C.因為香港不會承認我同佢的婚姻。(適用於衛道親戚)
D.咁你又唔帶埋小三出嚟見吓人哈哈哈哈!(適用於傳聞中有拈花惹草或紅杏出牆的親戚)
Yeah,我已經裝備好自己,迎接各路親戚。
嗱嗱嗱,對比拜年時八卦詰問,我其實更怕那些裝溫馨到打冷震的特首新年賀詞短片,因為過程中你只能硬食,而那句「恭喜發財」,聽在耳裡我只會覺得俾人寸緊。
所以新春佳節,年照拜,電視一定長熄。
(原刊於am730)



補充:其實我真人好nice㗎~

2014年1月24日星期五

浪漫月巴睇舊戲(五十九):一花一世界,一戲一如來



















這裡介紹的戲,有一些我的確翻炒過極多次,但有一些,我承認完全是因為要交稿才特登搵嚟睇。

我曾經接受唔到個戲名

1月22日晚上,周身疲累到隨時瞓得著,心裡卻一直有件事懸而未決:寫邊齣戲?
或者你會諗:超大把戲可以寫啦咁都要攞嚟煩。
嗱,即刻咁,每個人就會為了不同的事而煩惱。我的煩惱在你眼中微不足道,對於那一刻的我卻絕對是大大鑊。
於是,亂咁行走到附近一間影音舖,在專擺香港電影DVD的貨架駐足——大鑊,冇一齣想寫。正當我失望兼眼瞓地轉身離開,剎那間,望見一隻《救薑刑警》DVD被亂咁放在韓國電影DVD貨架最底嗰格的最邊陲,有一種被世間誤解 & 遺棄的感覺。好,就由我來買吧。
但事實是早在電影上映的2000年,我也誤解過。友人已強烈推介這齣戲,我當耳邊風。
我接受唔到「救薑刑警」這麼一個戲名,總是有種唧你笑而又根本唔好笑的感覺,而當連提供最初始印象的戲名已經叫我接受唔到時,我認為實在冇需要再去買飛入場。
這是一種,執。
令我在看待事物時出現了偏差,不能如實觀照。
於是,14年後的這一個疲累晚上,隨時瞓得著的我一於放空自己,去看一次。結果,睡意冇晒。
咁當然,又未致於精神到可以即刻返工。

一念之地獄的無窮後遺
《救薑刑警》是阮世生作品,包辦了導演編劇。
我自然不知道當年開拍這部戲的真正理由,但其中一個原因,應該是睇中了張家輝「化骨龍」搞笑形象,即使他的角色明明是盡忠職守臥底探員,但由言行到舉止,都等同化骨龍。
即使係人都知道我是張家輝粉絲,但公道啲講,《救薑刑警》對他的描寫是有點淺薄的,他的作用純粹是引起衝突和事故及搞笑(咁我當然笑得出啦)。
真正關鍵的角色是吳鎮宇。他是富二代暨法醫,富二代身份讓他住最靚的屋飲最靚的wine,法醫身份則令他終日面對屍體。但極有米而又專業的他,竟然溝不到女。每當對住屍體,反而是他最健談最自在的時候。
不像醫生,他的職責不是拯救生命,而是給.死.亡.提.供.一.個.合.理.解.釋。
當出現了一具無頭無手身份不明的屍體後,他遇上了張家輝這個離奇被通緝的亡命臥底,明明想抽身而出,卻又愈踩愈深,連自己都被通緝埋一份……
1.劇本有作出誤導,但基本上不難推理,或估到陰謀的真正幕後黑手。
2.阮世生寫這個劇本的真正用意,不是在講一個複雜故事,而是在描述幾個擁有不同背景、背負住不同過去的人,怎樣在一個突如其來的moment,一念之間產生了突變,有的突變足以摧毀(你和身邊人的)一生,有的突變,卻又能夠添加無窮意義在你的下半生。
3.故事也有呼應那時期充斥負資產的香港經濟狀況。整個陰謀的進行,某程度都因為負資產。
4.但故事真正的關鍵字是:救。A.生物層面:平日工作只需要給死亡提供合理解釋的吳鎮宇,在一次偶然的危急情況下幫大肚婆接生,親手把一個新生命帶到世上,這一場戲,極好睇。B.心的層面:Final Boss最後事敗了,諗住死咗去便一了百了,但吳鎮宇(又是在)偶然間得到的一樣「非物質東西」(不劇透了),剎那天地之間,解救了對方。
5.至於戲名的那個「薑」字,似乎涉及劇透,請各位自行參透。
這一個夜的這一個moment遇上這一齣戲,是給我一遍如實觀照的緣。
(原文刊於am730)

ROBOCAT 316


2014年1月22日星期三

佢低調,但受萬民景仰。




























今時今日香港塞滿了太多難以想像的人和事,其中一樣:有些小說竟然會買唔到。

在香港搵到西澤小說要開香檳慶祝

忘記了推介過幾多人去看西澤保彥的奇書《解體諸因》,但必定記得他們總是問番我轉頭:X,邊度可以買到?他們口中的那個「X」自然有咒罵我的成份,同時也隱含了一種憤懣,一種對於在香港這個所謂動感之都竟然連一本書都搵唔到的憤懣。而最離奇和離譜是,唔只《解體諸因》喎,是大部分西澤推理的台灣中譯本,在.香.港.都.不.見.有.售。
成件事,好似夾埋,好似早有預謀,好似有個幕後黑手咁。
所以,當見到西澤的《袖套偵探》公然地擺喺書店絕不當眼的位置時(明明算是新書吖,但竟然被放了在書架最底嗰格,如不留心兼彎埋腰去睇,根本呢一世都見唔到),那種亢奮,足以叫我完全不需要揭兩頁望兩眼便立刻拎去收銀處俾錢。

連環緊扣對話式推理
或許你不認識西澤保彥,不明白點解我會對佢咁如癡如醉。
西澤式推理,多是寫一些發生在日常的小事件,當中涉及一個(其實無關痛癢、也不一定跟主角扯上關係的)謎,然後,角色們便針對這個謎進行「對話式推理」——角色們需要做的就是keep住吹水,正、反、合地辯證下去,期間唔使親身到現場勘察,亦唔使證人證供證據,總之就是講講講講講講講到出現了角色們一致同意的說法,就代表謎已解,the end。這絕對是前無古人的推理寫法。
以單元推進的《解體諸因》便採用了上述寫法,由不同人等針對不同形式的分屍事件進行「對話式推理」,推到最後,不涉任何道德判斷,分屍者和被分屍者的存在只為提供一次解謎機會,兩者間的恩怨情仇(如果有的話),冇人care。就算處理長篇,西澤也使用這種手法,合乎邏輯地吹水。
看西澤推理最好一氣呵成,一氣不能呵成的話也不要拖太耐;看得時候務必保持頭腦清醒,否則話咁易便會迷失在精心設計的連環緊扣對話中。

查案要靠想像力!
我諗都唔使諗便拎去俾錢的《袖套偵探》,採用《解體諸因》單元形式,不同單元的人物,又會以閒角身份穿插在其他單元裡。
而所謂袖套偵探,根本不是偵探,只是一個隸屬市民服務課、雙手永恆地戴住黑色袖套的公務員。他會在城市不同角落設置臨時櫃台,解答市民一切疑難雜症。找袖套男幫手的市民必需跟足手續,先填好form,就算明明冇人排隊,都要填好form,沒名沒姓的袖套男很堅持這一點。
至於西澤安排給袖套偵探解決的事 / 案件,有屍體處理案、情場騙案、離奇兇案,也有一些我不知道怎樣用三言兩語界定的——咁講吧,西澤既維持了過往一以貫之的高度抽離感和幽默感,但同時作出了較情感向的人倫關係書寫:不知如何開展的愛情、父母對子女的關愛發生偏差而發展成永遠不能彌補的悔恨……作為旁人的袖套男,心水清地運用豐富想像力(他在第二回這樣說:「這時不妨大膽地讓想像力飛躍一下吧。」),一嘢便跳出謎團的陰霾以外,再一嘢便能針對謎團指出了最關鍵的一點,這一點,偏偏正是角色(和讀者)的盲點。這也是西澤式推理的殺著。
袖套男冇厘表情做事又一板一眼冇彎轉,內心深處卻對人情世故挑通眼眉,明明事不關己也依然為市民提供周詳解答,絕對不會交出「可能等多班車」這類難以想像的低水平答案。
但這麼一個盡心為市民服務的低調袖套男只存在於虛構的想像空間。唉。
(原文刊於am730)

2014年1月20日星期一

有時真的會忘記自己原來曾經寫過某些文章,例如這一篇《村上逸事》,原來是2010年9月寫的……





























村上春樹的過去絕不波瀾壯闊,而是平淡的,一如他筆下的那些人物。但平淡,不等於乏味。

就像搭乘一部巨大的電梯下降一層樓

《1Q84》Book 3中譯版推出前的一個吹著微風的午後,在屋企樓下街市的生果檔,坐了一個T恤+短褲打扮的少年。他低頭看著書,稚氣的臉上架著一副黑色粗框眼鏡。
我望望他手上的書,是《1Q84》的Book 2。跟據書頁粗略估計,應該是看到女主角青豆刺殺神秘教團首領那一段。
少年專注地看著《1Q84》,專注的程度大概是:站在他面前好一段時間的我就算偷走一個碌柚,也可以當冇件事。
村上春樹憑《聽風的歌》奪得群像新人賞,已經是1979年的事;而那個專注地看著《1Q84》的賣生果少年,我可以肯定是屬於90後的族群(因為過去好幾次遇見他都是穿著中學校服),《挪威的森林》在日本狂銷的1987年,少年還未趕得及來到這個世界。
「我開始寫小說已經是超過三十年以前的了, 當時會拿起我的書來讀的,大多是從二十幾歲到三十幾歲的年輕世代。那麼現在,若要問是甚麼樣的人在讀我的小說呢,還是同樣年代的年輕世代……這個事實讓我覺得有一點不可思議,換句話說,我的小說讀者核心層大約往下移動了整整一個世代。就像搭乘一部巨大的電梯下降一層樓一般。」(節錄自〈給台灣讀者的一封信〉,見時報版《聽風的歌》)

瑞蒙.卡佛
作為被喻為最有機會獲頒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樹一點也不像他的前輩們。
他沒有三島由紀夫的激進右翼思想,《挪威的森林》裡的主角渡邊,在全共鬥時代一直只是個旁觀者;他不像川端康成般迷戀日本的古都和伊豆的舞孃,《發條鳥年代記》裡的「我」,在故事一開始便是聽著古典音樂煮意大利粉——在他的小說裡,的確不曾看過他有對日本傳統文化作出或淺或深的描寫,裡頭經常出現、算得上最日本的事物,就是東京。
生於關西,作為一個中學語文教師的兒子,村上春樹自小就被父親培養,學習欣賞日本文學,但他從不感興趣,更說在成長歷程裡不曾被日本文學感動過。
他真正愛讀的是歐美小說,愛讀的程度是會找原文的來看(他專買二手的來看),看到喜歡的,甚至會試著翻譯過來。寫《大亨小傳》的費滋傑羅(F. Scott Fitzgerald)、美國當代偵探小說作家瑞蒙.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以及美國作家瑞蒙.卡佛(Raymond Carver)等,都是村上春樹心儀的。瑞蒙.卡佛小說裡那種經由失意而對生命所產生的虛無觀(題外話,瑞蒙.卡佛生前是個極潦倒的作家),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組成了村上小說裡的世界觀——又或,這兩個不同年代不同國界的作家,同樣看到人類在20世紀打後所面對的窘迫。
數年前推出中譯版的《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書名便是向瑞蒙.卡佛的作品《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當我們討論愛情我們討論的是甚麼)借用的。

翻譯和除雪工作
愛看書(嚴格來講是小說),不代表村上便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對於被迫要去看的課本,根本提不起勁;即使成為職業作家後從不間斷翻譯歐美小說,村上在求學時期的英文成績只屬普通。在《終於悲哀的外國語》中輯錄的散文〈官僚制度的風景〉他便這樣寫道:「如果當時的英語老師知道我現在正在做大量的翻譯工作的話,可能會無法理解吧。」
村上翻譯的,一概是他本身喜歡的小說,當中便包括瑞蒙.卡佛的作品。
在《1973年的彈珠玩具》裡、那位經常捧著康德《純粹理性批判》在讀的主角「我」,也是從事翻譯,翻譯的東西離不開一些商品說明書和簡介。
到了《舞、舞、舞》,「我」還在從事文字工作,而且從不挑剔工作內容:小吃店介紹、女歌星訪問、電子錶的優點等等一概無任歡迎。「我」把自己的工作形容為:除雪工作。「道路上積了雪,我把雪很有效率地退到道旁。」

早稻田、高橋陽子、小林綠
高中畢業後的村上,報考法律系但落榜,當了一年重考生(他說實際上是浪費了一年時間),期間卻認清自己根本就完全不想唸甚麼法律,於是改為報考早稻田大學文學部的戲劇系。
村上的大學年代,剛好跟日本學生運動最激烈的全共鬥時代重疊,所以他平日也不大去上課;剛入讀大學時曾經住在一間叫「和敬塾」的學生宿舍,但半年後便搬出,一個人住進租來的公寓。獨來獨往的他,在右翼思想最激進的時候,只管聽爵士樂,在酒吧流連,也試過以近乎流浪的方式展開旅行……大學時代的生活瑣事,後來被他一一寫進《挪威的森林》裡。
《挪威的森林》裡出現了兩名女主角:直子和小林綠。小林綠的「原形」便是村上現實裡的妻子高橋陽子——村上跟陽子相識在早稻田的校園裡,時間是1968年。三年後,還沒畢業的二人決定結婚,村上搬進陽子的家裡。不大關心學業的村上,在1975年終於成功拿到大學學位。距離他突然興起寫小說的念頭,還有三年。

《聽風的歌》
經營爵士酒吧期間的某一天,村上到神宮球場看日本職棒中央聯盟的開幕比賽。
「那是很舒服的一天,躺著喝啤酒時,不知道怎麼忽然湧起一股想要寫的情緒來。於是就去買鋼筆和稿紙回去寫。那是我二十九歲的時候。」
村上每天便在酒吧打烊後持續地寫小說。碰巧那陣子酒吧變得冷清。最初,村上以很正規的寫真文體去寫,寫完後,不知道原因,但總覺得哪裡出了問題,於是推倒重來由頭再寫,把原來的結構打散,由4月寫到夏天,寫成了《聽風的歌》。之後的故事發展是:村上把小說拿去參加群像新人賞,得獎,立即動工去寫算得上是《聽風的歌》延續的《1973年的彈珠玩具》,同時決定把爵士酒吧賣掉,正式開展職業作家生涯。
有關主宰了村上下半生的那舒服的一天,可以找《聽風的歌》來看,裡頭有篇附錄,詳細交代了村上由酒吧老闆變成職業作家的前因後果和過程。

彼得貓的故事
 散文集《尋找漩渦貓的方法》裡的一篇〈彼得貓的故事、地震記、時光不斷流逝〉,記述了村上在大學時代收養一隻流浪貓的故事,那是一隻有虎斑的公貓。
搬離了「和敬塾」的村上住在東京三鷹,公寓附近有個樹林,他在那兒遇上了一隻貓。貓自小住在樹林,日常都是自己去覓食,不用村上費神為牠準備食物(事實上他當時絕對稱得上是貧苦學生,但他說這也是自作自受的)。
後來,村上結婚,搬到太太老家居住。岳父經營的是棉被生意,為免貓毛沾到棉被,村上最初沒打算把貓一併帶過去,但最後還是讓貓跟著他寄居在太太的家。但貓可能習慣了郊區生活,搬到都市後一直都不能適應,精神狀況更有點異常,加上過去一直都是靠自己覓食,於是村上經常接到鄰居投訴,說他的貓偷魚吃……村上惟有把貓送給朋友,但後來,貓走失了。
貓的名字是彼德貓。村上跟妻子後來用儲蓄加上貸款開的爵士酒吧,便是叫"Peter Cat"。
只要你有養貓、或養過貓,看〈彼得貓的故事、地震記、時光不斷流逝〉時,或多或少總會有點——怎麼形容好呢,就稱為傷感吧。
貓不時出現在村上的小說裡。在《發條鳥年代記》,便有一段關於在家附近找失貓的情節。
說到貓,日本作家村上龍也曾把貓交託給村上照顧。二人同樣在70年代出道(村上龍出道時間較早),曾經出版過對談集《Walk Don't Run》,但論作品的影響力,村上春樹毋疑比村上龍大得多。

Norwegian Wood...
大部分港人認識村上,大抵都是因為《挪威的森林》。
在上世紀80年代把村上推上高峰是《挪威的森林》,我們都知道書名是借用自The Beatles的歌《Norwegian Wood (This Bird Has Flown)》,但歌詞裡所指的"Norwegian Wood",實際上是指挪威的木(製家具),但作為小說名字的「ノルウェイの森」(森、もり),則是把Wood的意思改為森林。
《挪威的森林》的原形來自村上早年的一個短篇小說《螢》。完成了獲得谷崎潤一郎賞的《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後,村上跟妻子旅居歐洲三年,《挪威的森林》便是在那三年間完成的。村上好像說過,他在寫《挪威的森林》時反覆在聽的應該是The Beatles的另一首歌,由John Lennon寫的《Strawberry FieldForever》。
村上筆下的角色,不乏The Beatles的fans。《1973年的彈珠玩具》裡,在「我」的翻譯事務所工作的女子便是每一天都哼著《Penny Lane》。
由越南導演陳英雄執導、松山研一主演的改編電影版(配樂由Radiohead的Jonny Greenwood負責。《海邊的卡夫卡》裡那位少年主角,出走時帶的其中一隻CD巧合地正是Radiohead的《Kid A》),剛在威尼斯電影節首映,反應欠佳。
過去,村上絕少把小說版權售予片商,但他的出道作《聽風的歌》其實早在1981年便曾被拍成電影,導演是他的大學同學大森一樹。《聽風的歌》的電影版效果欠佳(其實只要你看過小說,也會相信這是最不可能被拍成電影的村上小說),據說這令村上從此對把他小說改編成電影的提案,抱持審慎態度。
很多年前,《聽風的歌》電影版曾經在香港的有線播映。幾年前,日本方面終於推出了DVD。

跑!跑!跑!
聽音樂(古典音樂、爵士樂、搖滾)以外,跑步是村上另一嗜好——說是嗜好,不如說是幫助他專心寫作的一個方法吧。
「寫長篇小說的作業,我認為根本就是肉體勞動。寫文章本身或許屬於頭腦的勞動。但是要寫完一本完整的書,不如說更接近肉體勞動。」〈我寫小說的方法,很多是從每天早晨在路上跑步中學來的〉村上認為,作為一個小說家、或寫故事的人,最需要的是專注力,有了專注力,還需要持續力。而跑步,或跑馬拉松,對村上來說除了是一種運動,更是一個培養專注力和持續力的方法。簡單來說,村上是個生活很有規律的人。

61
村上不是那些生於鐵幕國家的作家,受過甚麼慘烈的政治迫害;他也不是那種私生活繽紛的作家,一直以來都是跟妻子生活。他不太喜歡接受訪問,不太愛被拍照,沒有甚麼花邊新聞被報道,而作為一個已經61歲的人(在香港已經是老人家了),每天一定做的,大抵就是寫東西、跟貓玩和跑步。
那麼,為何那個生果檔的少年會那麼專心地在看《1Q84》?比他老上四十多年的村上春樹有甚麼吸引著他?
曾幾何時,村上作品裡散發的現代都市味,令那班中產人士很受落,在人前捧著一本村上的小說,就是一種生活態度的具象展現。只是身邊很多中產跟我提起村上的書,還是停留在《挪威的森林》和《國境之南.太陽之西》。
因為報道文學作品《地下鐵事件》,我們知道村上其實是關心日本現狀的;因為《日出國的工場》和一大堆散文集,我們知道村上不是一個純粹為中產兜售感性和生活品味的作家,反而有著一顆幽默的赤子之心;因為《1Q84》,我們更知道現在的村上,已經不再是被稱為「80年代文學旗手」的那個村上春樹,在虛無的表皮下,覆蓋著一層層歷史的深度。
他的小說不是要年輕人去膜拜的經典,而是拋開年齡,跟你共同在虛無的困局下去找那一點點意義和趣味。

(2010年9月)


睇完《發夢王》,我要寫Ben Stiller。






























從未試過咁。
那一天,散場後,離開位於巨大商場的戲院,回到現實,我人群中穿來插去,我唔識佢哋佢哋亦唔識我,然後突然泛起一個念頭:我.要.寫.Ben Stiller。
注意,不是「我想寫Ben Stiller」,而是「我要寫Ben Stiller」,一個決意,一個action。
而那一刻,根本不知道怎樣開始、有乜好寫,以及點樣埋尾。

最初,我是極度討厭Ben Stiller

任何事總有第一步。
就像猶豫不決的Walter Mitty聽見Cheryl在唱《Space Oddity》,便決定跳上直昇機。
我自然不知道你點睇Ben Stiller,諧星?小丑?(只識做)喜劇(的)演員?二線頭荷里活巨星?
第一次知道塵世間有Ben Stiller呢條友,是因為一齣20年前的電影《Reality Bites》——香港片名改了做《不朽真情》,台灣則叫做《四個畢業生》。
講真,兩個名都不好,睇完成齣戲,我都找不到有所謂不朽真情的存在,如果因為戲名而誤以為是典型荷里活愛情片,必定失望,或憤怒;於是,《四個畢業生》這個片名即使太過直筆甩,但至少是事實之全部。
但我廿年前去睇這齣戲,當然不是為了Ben Stiller(我甚至不知道呢條友是誰),真正以及唯一的目的,就是Winona Ryder。Winona Ryder,90年代初很多文藝青年(鹹濕仔)的女神。
所以《Reality Bites》令我極度討厭Ben Stiller。他的角色,Michael,一個電視台的中級管理階層,也是一個被組織 / 建制蠶食的冇創意冇靈魂的人,但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人,食咗Winona(這個「食」,自然不等同《進擊之巨人》層面的「食」)。對於啱啱升大學,開始作狀也開始自以為識好多嘢,以及深深愛著Winona的我,點能夠忍受這麼一個不知所謂的劇情安排?
而這齣戲的真正男神,是Ethan Hawke。他的角色大學畢業後,係唔使do嘅,不因為本身有米又或是富二代,只是落酒吧都不忘拎住本《Being and Time》的他,早就參透了塵世的虛無本質,成長年代沒有甚麼世界大事不得不去參與,而比他早出世的那一班戰後嬰兒潮(1946到1964年)的人,又已經霸住晒社會上的重要職位及崗位。作為Generation X,先驗地冇運行,一切行為都是沒意義的。
對比在戲裡拗手瓜爭Winona的Ethan Hawke和Ben Stiller,那年頭的我,偏向選擇Ethan Hawke的生命情調之選擇。他才是真正在詮釋生命的人,Ben Stiller只是被組識和建制詮釋生命,再配合埋佢嗰個髮型和嗰身造型,尤其乞人憎。
《Reality Bites》其實是一部Generation X電影,愛情不過是潤飾,但今時今日,我們大概只會記得那段三角戀,而忘記了電影對Gen X的心理描述和那一點點的90年代初美國社會剖析。
這部戲的導演,是Ben Stiller。如果不計童年時跟家姐拍的Super 8短片,《Reality Bites》是他人生中首部導演作品。

一個Gen X  vs  一個組織
後來諗,《Reality Bites》裡的Michael,以及當中有關電視行業內階層主宰一切的描述,會不會是Ben Stiller本人的宣洩?
因為讓他遭遇挫折的第一個戰場,就是電視。
若以年份劃分,1965年出生的Ben Stiller,屬於Gen X。
父母Jerry Stiller和Anne Meara,都是(喜劇)演員,他自小便跟隨父母出入片廠。但他的父母可不是那種地位顯赫的演員,顯赫到能夠一早便讓Ben Stiller贏在演藝起跑線上。
Ben Stiller日後的演出,都是他本人為自己爭取的。
首個引起業界注意的演出是《The Hustler of Money》,一齣戲謔馬田史高西斯《金錢本色》(The Color of Money)的10分鐘短片,Ben Stiller有份參與製作外,還一人分扮了原來的兩名主角Tom Cruise和Paul Newman。因為這短片,《Saturday Night Live》找他加入,擔任寫手兼參與部分演出,但合作四集後便關係告終,原因是節目製作人唔俾Ben Stiller拍咁多短片。
離開後,又拍短片,完成了《Back to Brooklyn》,打動了MTV頻道,決定讓他孭飛個人節目《The Ben Stiller Show》,每集內容主要是對電影、電視劇、影星、MV等的模仿戲謔,完全滿足晒Ben Stiller既鍾意製作又鍾意扮嘢的欲望和個性,由1990年至1991年,播了13集完結。然後轉到霍士頻道,戲謔了不少上世紀80年代中至90年代初的經典荷里活片,但播了12集,1993年1月完結。不像當年大部分搞笑節目,The Ben Stiller Show由始至終都沒有動用到那些(懶好笑的)罐頭笑聲作為陪襯。
因為電視節目,Ben Stiller得到一個體驗和一個機會。
1.好像成名了,但節目都是播了一季便玩完,而決定終止節目的自然是電視台高層。當年的Ben Stiller,未夠28歲,在職場上尚算年輕,終日面對一大班比佢早出世、作為既得利益者的高層。一個只有創意和膽識的後生仔 vs 一個主要以比佢老的人所構成的龐大組織——原來是冇得鬥的。
2.電影監製Danny DeVito睇中佢,找從來沒有拍電影經驗的他,執導一個寫了好一段時間的劇本《Reality Bites》。Ben Stiller接受了這offer。
但應承了還應承了,可不是第二日便坐喺導演凳嗌action便可以。Ben Stiller跟寫劇本的Helen Childress,再次針對劇本重點研究,加加減減,最後加入了三角戀,加入了電視台中層階級Michael這角色,但邊個演好呢?Ben Stiller說,我演吧。於是,便出現了(令我睇到眼火爆)的「食咗Winona女神」的情節(OK冇錯,一切只是暗場交代,但Ben Stiller的確有咀到Winona嘛!)。
電影是成功的,有錢賺之餘,也成為了那一個年代的重要標記,卻沒有讓Ben Stiller成為甚麼搶手大導演,他導演的角色,好模糊。
即使兩年後再執導《The Cable Guy》,但外界焦點從來都是拎二千萬美元片酬的占基利——導演是誰?Who cares?感覺,就好似拍《少林足球》的李力持。嗱嗱嗱我不是叫大家將李力持和Ben Stiller等量齊觀。

由憎佢變成OK鍾意佢
然後,Ben Stiller把導演這身份這夢想擺埋一邊,專心做個演員。做個喜劇演員。
1998年的《情迷索瑪莉》(There's Something About Mary),我的「最經常翻炒偉大娛樂愛情電影list」的頭三位。
Ben Stiller把自己釋放出來,演了一個癡心情長的孤獨男子,事隔多年後依然忘不了那一生最愛——Sorry,大家最記得的肯定不是他的深情,而必然是畢業舞會的「拉鏈錯夾蛋蛋」慘痛事件,以及在重遇Mary後、dating前,為釋放腦袋歪念而先行打J……
每個年代都需要喜劇演員,需要有人把禁忌肆無忌憚演出來被大眾取笑,Ben Stiller填補了這位置。而因為那被夾痛的蛋蛋和被Cameron Diaz當成Gel的精液而在賤笑的大眾,相信都未必知道這個令他們笑的人,在四年前才執導了一部紀錄了一個年代情緒的電影。
這一類孤獨癡情男,也成為了日後Ben Stiller最擅長的一種角色(《發夢王》的Walter Mitty亦如是)。
喜劇演員這身份為Ben Stiller帶來了大量演出機會,撇除電影本身的評價,大部分都是賣座作品,而叫我最深刻的演出,有三部。
1.(曾經終止The Ben Stiller Show的)MTV,在2000年找他拍了部明玩明寸《Mission: Impossible II》的短片《Mission: Improbable》,Ben Stiller扮演Tom Cruise替身,由動靜到舉止到講說話方式都似足真身(感覺,就好似睇江華扮劉華,而扮得比劉華更劉華),短片難得在還有Tom Cruise和吳宇森的粉墨登場。短片令你看到Ben Stiller的搞笑伎倆不只是玩蛋蛋和打J,模仿才是他最勁一環。想睇?在YouTube搵得到。同樣,我不是叫大家將江華和Ben Stiller等量齊觀。
2.《The Royal Tenenbaums》(2001年),《癲才家族》,Wes Anderson執導。身為一個奇怪疏離大家庭中的大仔,Ben Stiller是一個對現實生活充滿戒慎恐懼,而又過度聰明過份嚴肅的人,同兩個仔永恆地著住一式一樣的adidas紅色運動套裝。電影主角不是他,但他獨特的演出節奏,令他突出。
3.《DodgeBall: A True Underdog Story》(2004年),跟他那群搞笑演員盟友Frat Pack合作,Ben Stiller不演癡情男也不演怪人,而是做一個徹頭徹尾的賤人。令我開心是,他真的演得好賤(不過呢部戲亦令佢有份角逐金草莓最差演員)。
我發覺,自己漸漸由好憎佢,變成OK鍾意睇佢。
事實是,一些明明不太吸引的、又或劇本求其的戲,因為有Ben,變得冇咁難睇,甚至有少少好睇。

如果夢是唯一的真實……
夢是唯一的真實。費里尼自傳的書名。
夢想 & 白日夢,都是夢。
執導《Zoolander》和《Tropic Thunder》後,Ben Stiller再拍《發夢王》。
48歲的他,臉容已經有點殘,殘得有足夠說服力去演一個平凡中年人,怎樣大膽地去尋一次夢。
有人說《發夢王》淺薄,淺薄在充其量不過是某運動品牌slogan的擴充版,講到尾,就是叫你just do it囉,但do的背後,唔見有任何深層意義囉。
是這樣嗎?決定做任何事都必先要背負著深層意義嗎?
作為掹車邊Gen X的我,都就快四張了,體驗到,想做一件事,最難嗰part就係將「想做一件事」刪去那一個「想」字,乾脆地。而甚麼深層(或淺層)意義,都是在當做了一件事後,才會自自然然產生。
就像Walter Mitty要毅然跳上那架上升中的直昇機,才有之後一連串經歷,也像Ben Stiller當年要自行拍齣短片出來,才吸引到電視台注視,而因為電視台的演出才獲賞識得到執導《Reality Bites》的機會……但事前,都沒有寫包單,講明會有甚麼收穫或結果。
如果夢是唯一的真實,那麼重點就是:如何好好的去演繹夢。
Sorry這一次沒有好詳細地寫晒Ben Stiller的過去,咁講吧,或者我只是想借佢,寫一篇(給自己的)勵志小文章。
(原文刊於am730)

浪漫月巴睇舊戲(五十八):鬼佬眼中的Cult片,我看出了濃郁教育意味


















點都要寫一齣邵氏電影吧。但寫邊齣?
經過一大輪篩選後,剩番三齣俾我作最後抉擇:1.《蛇殺手》、2.《表錯七日情》、3.《五毒》。

2002年才正式接觸邵氏電影

或者你會問,點解邵氏咁多經典戲都俾我篩走?
冠冕堂皇的解釋:《十三太保》呀《刺馬》呀《大軍閥》呀等等都太經典了,都已經俾著名顯赫的影評人文化人寫過十萬次了。仲要寫第十萬零一次?沒太大意義。
至於真正的解釋:「篩選」就是——我鍾意篩走邊齣咪篩走邊齣囉,使鬼同你解釋。
OK,入正題。在成長的年代,我講得出名的電影公司只有嘉禾、新藝城和德寶。邵氏?甚麼來的?
到了2002年,天映把經過數碼復刻的邵氏電影再次推出,我才正式接觸傳說中的邵氏電影。經典的自然有看,但抱的是一種看待經典的嚴肅心態,令我真正亢奮的,是上世紀70年代打後的那一堆奇片——點解幾十年前電影人敢拍(而又有人夠膽投資)的離譜題材和畫面,而家竟然冇晒?是我們真的太進步,一齊走上了道德高地嗎?
像我推介過俾好多親密朋友欣賞的《蛇殺手》,表面看,是在販賣性虐和核突的惡趣味,但桂治洪就是有能耐把惡趣味,提煉成一齣好睇而不單純停留於惡趣味的正嘢。一個心理異常諗埋一邊的窮困孤獨男子,怎樣同蛇培養起深厚友誼,懲戒他眼中的壞人(主要是睇唔起佢和成日恰佢的),同時鞭撻埋香港經濟起飛的70年代,那些恃住有幾個臭錢便以為自己大晒的衰人。更重要是電影呈現了那一班演員的職業道德——點解咁離譜嘅戲都肯瞓身去拍?
同樣進入最後三強的《表錯七日情》,出品年份是嘉禾同新藝城鬥燒錢拍大製作的1983年,這齣基本上只得一間屋+兩個演員的低成本嘢,拍出了用多多錢也拍不出來的戲味,一種此情可待成追憶的無奈。我從來都唔鍾意睇鍾鎮濤和葉童,呢齣除外。

信錯鬼佬,我誤以為《五毒》好Cult
我有個壞習慣,很信那些乜榜物榜(唯獨不信勁歌金榜)。2003年5月,《Entertainment Weekly》搞了一個Top 50 Cult Movies,《五毒》成為第11名!我很好奇這齣1978年的武打電影竟然有份,自然買嚟睇啦。事後,我有嚴重被欺騙的感覺——Cult喺邊?
1.那是一個香港觀眾經歷了李小龍電影洗禮,而武打/功夫電影還未找到一個新表現手法的年頭。《五毒》還是沿用張徹武打片的套路,只是主角再不是甚麼大俠或英雄,而是武林邪派五毒門的弟子在明爭暗鬥。
2.表面是武打片,但有大半篇幅竟然是「法庭戲」——一宗滅門慘案發生了,咁究竟誰是兇手呢?作為觀眾的我們自然知道,目擊證人也知道,但就是有些人不願意接受這個真相,於是出現了一連串賄賂貪腐,共同去把明明幫手捉拿真兇的人,明砌生豬肉,夾硬砌成為真兇——這個不幸的人是羅莽,五毒門弟子,一身蛤蟆功本來令他刀槍不入,但在擅使蛇功的二師兄精心設計的酷刑下,罩門被破,不明不白死在獄中。
3.倪匡寫的劇本有個精彩設計:五名弟子各不知道對方身份,也不存在甚麼師兄弟的感情,在劇情推展下,我們漸漸知道蜈蚣大師兄、蛇二師兄、壁虎四弟以及蛤蟆五弟的身份,唯獨最Q奸險的Final Boss蠍子老三一直身份未明,加上劇本作出了明顯誤導,總之當你懶醒以為嗰個就係,sorry,錯晒。
4.故事也正路得很。五毒門掌門人有感他本人及教出的弟子禍患無窮,臨終前託命閉門弟子搵出五名師兄,清理門戶,並將由神秘老師叔持有的贓款豪派俾天下窮人。一切明爭暗鬥,便因為有人希望獨吞這筆哪渣錢而起。
5.最深刻的人物是蛇二弟。因為太鍾意武功才加入五毒門。他是富二代,根本對那筆哪渣錢冇乜興趣,但又不知不覺間為咗嗰筆錢做了好多壞事;當他突然感慨起來時,神秘的蠍子老三同佢講:壞事呢,只要做了一次,就會一.直.做.落.去。
《五毒》真的一點也不Cult,甚至是好有警世意味、導人向善的教育電影,阿彌陀佛~
(原文刊於am730)

2014年1月15日星期三

驚訝!我輸了在恭喜發財的起跑線上





























我冇生細路,否則一定會迫佢參加那個可以「讓小朋友拜年更進步」的工作坊。
因為在拜年方面,我絕對是失敗的。

有些賀年說話我就是講唔出口

在我成長的年代,坊間並沒有那些體貼入微的工作坊,拜年的技巧我是自修的。總之,咪就係一句「恭喜發財」囉,講多句「身體健康」已經係bonus。難怪我的利是永遠都是「硬嘢」。
後生的你未必知道甚麼是「硬嘢」——「硬嘢」,即是$1、$2或$5;「硬嘢」的對立面就是「軟嘢」,即$10、$20、$50、$100、$500及$1,000(當年10蚊只有紙幣,所以「硬嘢」不包含10蚊)。
你可以想像得到,收到「硬嘢」是幾咁灰。
問題是:點解跟我在同一個moment拜年的細路會收到「軟嘢」?(點解我會知?條友拎出嚟晒命囉)
據該細路透露,因為佢在「恭喜發財」後加多句「青春常駐」,而被祝賀的,正好是一個明明五十到尾但依然好貪靚(而其實完美地不靚)的女性親戚。
Sorry囉,我實在講不出口囉。但我的誠實,令我在輸在恭喜發財的起跑線上。

想讓小朋友在喃嘸佬破地獄時更進步?
好彩,我只是月巴而不是月爸。
做著我的子女,有難了。我好肯定自己一定會成為怪獸家長,而且一係唔做一做就要做最出類拔萃嗰隻。例如,個個父母都識講的「輸在起跑線上」,當中的「起跑線」指的是邊一條?邊個範疇的邊一條先?太含糊了吧。當其他父母人云亦云,我就要拆解清楚,所以,實在好欣賞舉辦拜年工作坊的有心人,他們真的能夠明白到那條虛無的起跑線,是需要微觀地細分的,單是拜年,已經有足夠理由開一個工作坊,重點教育,好讓小朋友拜年拜得更進步,超越同場的細路。
拜年,一個社交行為,但小朋友需要親身參與的社交又點只拜年?我大膽提議一些工作坊,希望有關人士考慮一下,好讓小朋友能夠在社交方面無往而不利,也令作為父母的你倍感自豪。
1.春秋二祭工作坊:清明與重陽,同樣是我們展示孝道的重要節日,而展示孝道,可不是求其裝柱香然後等食燒肉咁求其。你想讓小朋友祭祖時更進步嗎?叩頭上香時跟先人作出更真誠的溝通嗎?先人泉下有知,都會對作為父母的你刮目相看。
2.Merry Christmas聖詩工作坊:西化的你,想讓小朋友唱聖詩時更進步嗎?那麼便不得不參加這個工作坊,務求學習到特別的聖詩技巧,在成班根本唔知唱乜的細路中鶴立雞群(或標奇立異)——因為特別,才能夠搶盡社會目光!而預先習慣了社會目光,第時一旦成名,都可以從容面對。Yeah!
3.破地獄工作坊:破地獄,道教喪禮儀式中重要程序。八卦的我,曾經在靈堂見過一個細路在破地獄期間郁身郁勢,口中唸唸有詞走埋一份,而慘被大人勁鬧(連帶大人也被喃嘸佬話咗幾句)。我明白到,一個細路在破地獄時表現欠佳,是會被指冇家教的。所以,你想讓小朋友在破地獄期間更進步嗎?當然,我也顧及到西化的你不採用道教喪葬儀式,那麼,一樣可以讓小朋友參加西洋葬禮工作坊,莊嚴肅穆得來進步過人,ashes to ashes, dust to dust。

80年代初,林敏驄歌詞裡的父親
近日狂聽關正傑,聽回一首80年代初的歌,《小生命》,陳秋霞作曲林敏驄填詞。副歌這樣寫:「唯望他得溫暖,一生得到我護蔭,心志信念兩不差。期望他終有天,發出光照遍萬家,光照普天下。」
據說,歌詞寫出了關正傑為人父的心情心聲,而(林敏驄筆下的)這位父親,只希望子女在父愛下,好好培養心志和信念,終有一天,成為一個光照普天下的人。That's all。
心志 & 信念,構成一個人的最重要內在成份,沒有甚麼起跑線,沒有任何睇得見的特別技巧,也不是三幾堂工作坊教得到的門面工夫。
但我知,今時今日講呢啲,不合時宜囉。
(原刊於am730)

2014年1月8日星期三

搞掂埋單Case,退下來的哲學





















一心諗住就著叱咤寫點甚麼,但事隔成個禮拜後,再深的感受都煙消雲散了。
真正原因是:坊間已有大量相關評論,而家先去寫,水尾的水尾。

金田一阿爺用廿年才破的案

冇題目的情況下,撞啱剛剛睇完橫溝正史晚年作品《醫院坡上吊之家》。
睇完的那個深夜,感受是沉重,和無盡空虛。對比橫溝正史名作《獄門島》、《犬神家一族》、《惡魔的手毯歌》,《醫院坡》明顯渣幾皮——不是不好看,而是故事敘述上有啲唔知想點,東一忽西一忽,而基於單case磨足廿年才破案,但觀乎案件複雜度和金田一耕助智慧度,實在找不到需要查咁多年的理由。看的時候,就像看著一班本來精力旺盛的人,在時代變遷下,在時間折騰下,消磨生命。到最後金田一耕助還是破了案,又一如往常地產生破案後的空虛感(橫溝正史從來沒有具體解釋這空虛感的由來),但這一次,空虛得尤其強烈,強到把家財盡捐,離開日本人間蒸發。
《醫院坡》連載時間是1975年12月至1977年9月,而作為最後一篇的系列作《惡靈島》,由1979年1月連載到翌年5月,但《惡靈島》事件發生時間,正好是《醫院坡》事件懸而未決的那廿年之間。所以,《醫院坡》事件,金田一耕助成世人最後一單case。據小說描述,破案的那一年是1973年,金田一耕助60歲。後來橫溝正史有點吹水地講,金田一在1975年後回到日本安享晚年,而橫溝正史本人,1981年12月逝世。
值得商榷的一點是,橫溝正史筆下的金田一耕助的確有暗戀過,但永恆地無疾而終。
所以,keep住以爺爺名義找出真兇的金田一一,應該是從石頭爆出來的。

寫落去,寫到落幕
金田一一這個(來歷不明的)孫卻又功不可沒。
1992年《金田一少年事件簿》開始連載,讀緊中六的我和同學深深著迷,著迷到每星期都買那本漫畫雜誌,追連載,一齊推理(實則係估)兇手。金田一爆紅,連帶爺爺紅埋一份,出版社把金田一耕助探案小說引進香港,但同學睇過幾本,話好悶,我信咗佢。
廿年後,金田一一就像推理界的王小虎,似乎從來沒有長大過,繼續去到邊啲人就死到邊,好讓他繼續以爺爺名義破案。到了近年,更知道曾經令我和同學諗爆腦的殺人詭計,有不少都是抄番來的。
廿年後,我終於去睇金田一耕助,發現同學口中的所謂悶,可能是基於不熟識小說中那個日本戰後的昭和背景,又或是橫溝正史總是動用大量描寫去渲染獵奇和恐怖氣氛,但今時今日回看出版時間各有先後的金田一耕助探案,我的確看到一點點(橫溝正史眼裡的)日本戰後社會變遷,由一個戰敗國的滿目瘡痍,蛻變成經濟起飛的現代都會(但不變是殘酷的人心),金田一耕助由青年查到中年再到遲暮之年,面對的case愈來愈變態;而現實中作為本格派開創者的橫溝正史,看著同年代戰友相繼離世,本格派末落,社會派的衝擊和取代,我自然不知道佢個心點諗,但他的確在《醫院坡》後半段借了少少篇幅,寸了本格派也寸了自己。
橫溝正史大可以一早封筆,又或用餘生不斷修訂修訂再修訂昔日名作,借助昔日榮光來為個人名聲保值,但他選擇寫落去(寫落去,就不得不面對批評),繼續寫他擅長的本格推理而不是趕搭那社會派尾班車。終於,讓金田一耕助(和自己)有了一個塵埃落定。要給自己一個真正完結,極難,你必先明白這決定是來自你真的完成了一件事。
但日本推理的發展並沒因為橫溝正史本人的寫落去,停頓下來,新的作家新的作品還是持續誕生:一個推理新時代沒有因為一個舊時代的存在而被邊緣化,而新時代的茁壯成長也沒有消滅舊時代,時代一直在向前走,一直在催生跟時代接軌的新思維,但新思維往往蛻變自舊思維,兩者並存。
但看叱咤,我看到香港樂壇的嚴重割裂,新的人(總是未夠班)上不來,舊的人(可能迫於無奈)退不得,而雙方做的又似乎分別不大,進和退的同樣失據。Oh No,最後我還是講咗叱咤。
(原文刊於am730)


2014年1月7日星期二

不厭其煩




























同事不厭其煩幫忙下
一本十幾年前買的書
終於有了作者的美麗簽名
(而據同事透露,作者本人都冇呢本書)

ROBOCAT 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