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31日星期四

25年後,我又在戲院睇《阿基拉》。




















對上一次睇,是在沙田UA6。
部戲被大幅刪剪,片末更播放由太極主唱的九唔搭八主題曲。黐線。

1.當金田部紅色電單車響起第一下引擎聲時,我咇咗一滴感傷的淚。好彩環境黑暗,冇俾人發現。

2.第一次見到《阿基拉》漫畫真身是在大丸,一間摺了九世的日本百貨公司。當年讀緊小學的我,早就知道位於今日名店坊(以前叫食街)旁的大丸,有一個超勁大、專售日本書的部門,但對於一個住在沙田的月巴小伙子,過海,比測驗合格更難。直至有一次屋企人需要過去CWB,才終於踏足這漫畫聖域。在我不斷發出嘩嘩嘩的驚歎時望見某位置供奉著一本勁大勁厚的漫畫,名字只得五個英文字:A、K、I、R、A。五個英文字我都識,但夾埋一齊我就唔知點讀,只覺得好型。

3.終於買了《AKIRA》,1,000日圓,盛惠$40(當年日本書刊兌換率是100日圓對4蚊港幣)。40蚊,在今天只能食一個以非美國材料精製的麥當當套餐(枉我一直以為去麥當當就是食American Food),在當時卻可以買到一本厚過數學課本、影響一生的漫畫。買書地點,當年新開張的沙田八佰伴。

4.我完全睇唔明。唔緊要,我一直都是為了欣賞當中畫面,每一格都不正常地精密,精密到不似是正常人畫的。唯一不滿是那些人樣——統統唔靚,甚至稱得上醜。配角唔靚我可以接受,但連主角都唔靚,我接受唔到——原來連手塚治虫都嫌大友克洋畫的人醜,但這種醜,是刻意的,這樣才可以具體描劃日本人的日常面孔——Yes,他筆下的就是最最最最典型和普通的日本人樣。

5.最典型最普通的人,置身的世界卻不典型普通。2019年,第三次世界大戰後的新東京,大家都忘了過去活得糜爛,社會問題從來沒得到解決,人心躁動亂糟糟。大友克洋設定的主角不是甚麼英雄,更加不是甚麼有抱負的人,只是讀書唔成掛住媾女每晚操控住電單車追求速度的不良少年。當中有一對識於微時的好友,金田和鐵雄。金田,外放型,群體中的領袖人物;鐵雄,收收埋埋型,粒聲唔出你永遠唔知佢諗乜,給人的感覺就是懦弱。

6.轉折點:某次意外,鐵雄潛在力量被喚起。原來一個過去被恰慣的人有了無窮力量,會去做的,就是去恰番人。當《蜘蛛俠》主旨是「能力愈大,責任愈大」,《阿基拉》想說的則是:能力愈大,危險性愈大。無窮力量的後遺,就是無止盡的破壞。超能力在80年代是日本漫畫一個重要題材,後來突然冇晒——就算你有超能力,也敵不過泡沫經濟爆破後所帶來的破壞力。

7.《阿基拉》連載期間,突然宣布改編成動畫電影。大友克洋很苦惱:漫畫都未完,故事點收科?如果你睇過,自然知道他為這個紛亂時代的超能力少年故事安排了一個怎麼樣的結局,而日後的漫畫版結局大致也依循這方向——以力量反吞噬力量本身,同時連帶把所有文明摧毀,reset,一切由頭嚟過。這大概是大友克洋處理亂局的手法和信念,日後由他經手的《大都會》動畫電影,一樣。

8.但大友克洋不是宮崎駿,以戲論戲,《阿基拉》唔算好睇,故事欠強勁起伏人物也不討好;《阿基拉》的強(不論漫畫定動畫),由始至終都落在畫面表現力:看著新東京的屏風樓在你面前冧晒,感受,絕對比望住天空之城瓦解強烈十萬倍。破壞(一個冇得救的世界),令人亢奮。

9.《阿基拉》還為我們預視了近未來:社會絕對不會像西方啟蒙年代的樂觀想像般變得愈來愈美好,而只會愈來愈衰;世界始終由人主宰,人一旦有了力量(權力),就會初則身痕,繼而失控。

10.至於我那滴感傷的淚,可能基於懷舊情懷,也可能基於戲院外的現實世界就係咁失控地衰,但不少人還在別有用心地修飾、合理化這種已失控的衰。
(原文刊於am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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