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25日星期三

普通如你,是否得到你人生所期望的?













先旨聲明,在《Boyhood》和《Birdman》之間,我揀《Boyhood》。但我不是奧斯卡評審,人哋鍾意揀咩,咪咩囉。

我是個熱愛無限翻炒的普通人,但可以好肯定:一定不會翻炒《Birdman》。
Michael Keaton當然做得不差(甚至極好),明顯老咗的Naomi Watts也很正,那一以貫之的爵士鼓擊配樂亦好得我歡心,但我就是不想重溫那一種重壓——一種由開波到散場都煞有介事地存在的重壓,壓得我好辛苦。
這種經由煞有介事式重壓所帶來的辛苦,keep住出現在Alejandro Gonzalez Inarritu過去的電影裡,《狗男女的愛》、《21克》……所以我冇睇他的《巴別塔》。
但我對《Birdman》和Alejandro的觀感,毫不重要。真正重要是:Why《Birdman》的那個過氣荷里活巨星要去改編瑞蒙.卡佛(Raymond Carver)的小說?甚至在電影一開波,便煞有介事地引用對方的詩《晚期斷章》作提綱挈領?
我諗唔通。於是迫自己將收埋喺屋企深處的幾本瑞蒙.卡佛小說摷番出來,翻炒。
記得曾經有人咁教我:寫小說大前提,必先設計一個引人入勝角色——如果寫一個好似你同我或佢的普通人,搵鬼睇?
偏偏,瑞蒙.卡佛成世人寫的小說,都以普通人做主角,但你不要誤會這些普通人會被安排一段驚險奇妙兼而有之的歷程,瑞蒙.卡佛安排給角色們的奇遇頂籠是:一對普通夫婦獲鄰居拜託,在他們外遊期間幫手睇吓屋餵吓喵,然後兩夫婦便各自借「進入」別人的生活場所,為懨悶日常搵到一點點樂趣……;一個曾經做sales的失業男人,到老婆返夜班的破落coffee shop幫襯,偶然聽到兩條麻甩佬話老婆好月巴,這個失業男人便叫老婆努力節食減月巴,減到咁上下,失業男人再去coffee shop靜靜雞而又張揚地問其他男顧客點睇佢老婆……;有些故事,甚至只是一對普通夫婦在某一個尋常晚上臨瞓前的對話,老公一心想快啲瞓,但老婆又唔願瞓猛捉住老公傾偈,然後,戛然而止。
上述故事,統統十幾頁篇幅,十幾分鐘睇得完,瑞蒙.卡佛沒有甚麼微言大義要說,也不像時下某些作家藉著一些生活小故事去(偉大地)治癒讀者;他說的故事絕不矯情,甚至近乎無情;他要寫的,大概只是普通人在懨悶生活下的情緒——已經去到一個不可能再有巨大改變的年歲(他在一個故事裡也寫過,人只要到了30歲,餘生已被注定),也不奢望自己會有能量去改變甚麼;生命漸被日常侵蝕,唯一常伴你左右的就是,懨悶。你能夠做的,是在懨悶的日常偶然讓自己(苦)笑。
瑞蒙.卡佛也是普通人。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做過大量普通的(低下)工作,後來突然發覺自己對寫作有興趣,便嘗試去寫,寫一些可以一鑊KO的極短篇(畢竟日頭要返工);有酗酒問題的他,生活困頓長年累月冇運行,到臨死前幾年才總算獲得評.論.家.們的肯定(我不禁想起《Birdman》那個晚晚匿在酒吧的劇評家)。
1988年,瑞蒙.卡佛證實有了肺癌,六星期後死去。死時50歲。他的幕誌銘,就是《晚期斷章》:

And did you get what(你是否得到)
you wanted from this life, even so?(你人生所期望的?)
I did.(我得到了。)
And what did you want?(你想得到甚麼?)
To call myself beloved, to feel myself(稱自己為摯愛,感受到我自己)
beloved on the earth.(被世上所愛。)

瑞蒙.卡佛檢視自己普通的生命,認為終於得到自己所期望的。飛鳥俠的真身在最後也得到了,一嘢唔該便飛了上天。
但當我們連想得到甚麼也未搞清時,又點問自己是否得到人生所期望的?——農曆新年假期一閃即逝話咁快又要返工,心情難免懨悶啲,sorry。
(原文刊於am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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