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10日星期二

送給蔡明亮(和李康生)



















天邊一朵雲
在洞的河流
青少年哪吒的臉
冒黑眼圈
「你那邊幾點?」
「天橋不見了。」
郊遊後,愛情萬歲
從此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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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是2009年年中寫的)


「看不懂得人是笨蛋嗎?」
這是「搜狐網」記者在康城影展向蔡明亮發問的問題。


世上有兩種向外界自認好叻的方法
1.聲稱睇得明某齣好多人都話睇唔明的電影;
2.聲討某齣被喻為好高深的電影,根本唔知拍乜。
對於一眾台灣名導——與好惡無關——我真的從沒看過候孝賢的片子;楊德昌呢,看過幾齣;反而蔡明亮的,睇晒,又基於大部分都是看美版DVD的(要認識一個台灣導演,竟然要透過美版DVD),所以當中好幾齣,翻炒過十數遍。
還沒有機會看《臉》,不知道這齣應羅浮官邀請而拍的電影,是否真的會令人(自以為)變成笨蛋,但至少,根據過往看蔡明亮的經驗,我並不覺得在過程中或事後變得蠢了(而同時,也沒有變叻)。
撇除首作《青少年哪吒》,蔡明亮一直在拍的,或他叫演員去做的,就是吃喝拉撒睡——還有做愛和自慰。故事情節,是有的,但不會是峰迴路轉那一類,只是故事人物的一些聚散與離合,也肯定不會效法候孝賢和楊德昌般留心台灣變遷,他的電影是不太有歷史感的,又或,歷史不會影響他所描寫的人物:蔡明亮掌管下的「人」,一一被還原成生活在下層建築的生物,共通點是孤獨。
對於孤獨,有些導演會安排演員向觀眾一五一十說出來,有些則會用大堆配樂渲染,總之都是喋喋不休嘈死你。蔡明亮則用寂靜。電影裡的人物近乎零對白(也有的,但你別冀望能夠在對白中聽到情緒描寫或情節透露),也沒有配樂,在電影中聽到的,就只有那些出現在現實世界的「背景音樂」——車聲人聲雨聲機器聲還有種種不知從哪裡走出來的聲音所共同組成。
所以,蔡明亮的電影,註定是悶的,而且真的好悶——但因為這種悶,讓我明白到,現實生活註定是悶的,而且真的好悶。
但真的需要一個導演如此苦心孤諧向我們訴說生活的悶嗎?可能是不需要的,所以我也從來沒有說他的戲是甚麼死前一定要看的猛片,只知道,專心看著他的戲——一個個近乎靜止不動的寂靜畫面,愈看下去,竟然愈有一種近乎自虐的快感!早前不信邪,看了《地球停轉日》,事後發現朋友冇呃我,真的悶爆,問題是,它原本不是被「設定」成娛樂片的嗎?做得娛樂片但又要悶?絕對是罪!反而蔡明亮從來沒有講過自己拍的是娛樂片喎……
「香港小交響樂團」有個廣告,透過戲謔一些音樂大師,表達了「古典音樂並不像一般人所認知般嚴肅和深奧」的意思。我會明白他們向市民推廣古典音樂的心,但也想說:並不是一般人天生就覺得古典音樂嚴肅深奧,只是一小撮人把聽古典音樂這回事,搞到變得嚴肅深奧,同時又睇唔起他們口中所謂的流行音樂。於是,漸漸的,古典音樂就被一般人認為是嚴肅和深奧,驚到唔敢去掂,免得俾人當成笨蛋。


明亮小導賞

 《青少年哪吒》(1992):蔡生首齣電影,也應該是劇情最豐富的一齣。上世紀90年代初,幾個台北青少年的苦悶躁動成長故事,不差,也不太好。
《愛情萬歲》(1994):一女兩男的感情轇轕——當中根本不涉任何感情,只是三個台北孤獨人的偶然聚散,唯一一場三人聚首,是李康生躲在床底,邊聽著床上的陳昭榮和楊貴媚做愛邊自慰。零配樂少對白的簽名式風格確立之作。
《河流》(1997):由兒女私情擴展到父子感情。一對平日連話也不多說的父子,最後竟然是透過一種有違倫常的途徑,親近了。
《洞》(1998):世紀末的台北雨下過不停,疫症蔓延,一對被隔離、各住樓上樓下的男女,因為他的地下/她的天花打通了,有了溝通。那幾場看似無關、配上葛蘭歌曲的俗艷歌舞片段,好看。
《你那邊幾點?》(2001):一個將要前往法國的女子,向一個台北男子買了一隻錶,然後,雙方繼續在各自的地方孤獨下去。可能《洞》太好,感覺有點回落。
《不散》(2003):下雨晚上,一間舊戲院,以播放《龍門客棧》作告別式。場內,是兩個有份參演的老人在回溯最好的時光;場外,是兩個戲院工作人員,待播完這最後一幕後,各走各路。
《天邊一朵雲》(2005):顏色最多音樂最多鏡頭也郁得最多的一次,也是看蔡明亮電影會笑出聲的一次。
《黑眼圈》(2006):瀰漫著濃煙的乾涸馬來西亞,一班低下層的男女在互相撫慰對方殘缺的心。隱隱然側寫了一點馬來西亞的社會狀況。

2 則留言:

  1. 《洞》真的相當好看,把患病與缺乏愛連在一起,還虧他想到用《打噴嚏》來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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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那幾場歌舞好勁!這是蔡明亮把意象和喻意融合得最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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