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7日星期四

記住異形的教訓




















當你們看見這段文字的時候,我應該已經睇咗《普羅米修斯》。


緣起:一個有腳的沙灘波

沒有《異形》,就沒有《普羅米修斯》。
去年夏天在這裡寫了篇《I Love 異形》,感性地闡述了我對異形的偏執性酷愛。
於是,我被(不明白異形優美之處的)人質問:偏愛異形會讓我有飯吃嗎?偏愛異形會讓我生活更好嗎?偏愛異形會讓我兒子乖巧伶俐嗎?偏愛異形會讓我家人身體健康嗎?偏愛異形會讓我工作順利嗎?偏愛異形會讓我跟朋友更友好嗎?仲有——偏愛異形會讓我老公更愛我嗎?
以上問題沒有model answer,但《異形》的確令我明白到:塵世間所有創作的起點,或許純粹興之所致,但要把這個興之所致的起點,功德圓滿地延伸落去,卻隨時是個漫長而艱苦的歷程。
回到《異形》誕生的上世紀七十年代時空。那時流行的電影是一些講求社會實感的,科幻嘛,擺到明不會太過實感啦。科幻片不是沒有,但有的多數是B和C,或X 級片。
《星球大戰》是唯一例外。佐治魯卡斯這場結合日本武士和黑澤明電影的壯闊太空冒險,叫片商知道,科幻片一樣有利可圖。但科幻片可不是只得《星戰》這個模樣,每個創作人心中的完美科幻片,也不一定等同《星戰》般咁熱鬧——Dan O’Bannon就係咁諗。
Dan O’Bannon是誰?《異形》編劇,原構思者。1974年,未紅的他與一樣未紅的John Carpenter合作了一齣《Dark Star》,太空人遇上外星怪物繼而瀬嘢的題材;外星怪物呈球狀,通體鮮橙,球底生咗兩隻點睇都似係雞腳的腳——這隻叫太空人聞風喪膽的怪物,竟然是劇組用「沙灘波」改製而成的。咁就手,全因電影budget只得6萬美元。自此,Dan O’Bannon誓要拍一齣堅嚇到人的科幻驚慄片。

唔覺意成就了Heroine
劇本可以寫到天花龍鳳,但令劇本得以成立的,始終是那隻怪物。為避免外星怪物慘被沙灘飛碟「演繹」吧,Dan O’Bannon四出找尋怪物靈感,以及有能耐設計出一隻嚇人怪物的人才——當時的他自然不能預視,老拍檔John Carpenter在八十年代,竟然用一架車就拍到一齣OK嚇人的《Christine》;再後來甚至有人賦予一個車轆意志,讓它成為serial killer……但一切都是後話。
結果,他遇上瑞士超現實主義藝術家H. R. Giger,從他筆下那堆結合人肉和金屬、在當時來說絕對變態的畫作中,找到不安的況味。事實證明,H. R. Giger是令成件事「合理化」的靈魂。
Dan O’Bannon本來一心諗住自己執導這個千錘百鍊的劇本,但當搵到片商願意投資後,資方即把他剔除在導演之列,而最後找來的,竟然是只拍過一齣古裝片的列尼史葛。
由這一刻開始,列尼史葛的主觀意志正式灌注在《異形》裡。他的熱情投入,令片商願意把投資金額大幅增加;他大量採用H. R. Giger的concept和concept art,讓《異形》比當時所有科幻怪物片高上不知幾多個層次(最勁自然是人類深入太空基地受facehugger襲擊以致產出異形的流程,其實是在隱喻人類授精);他執意把薛歌妮韋花列作最後力戰異形的唯一生還者,在當年男性主導的荷李活是極度罕見,但他其實不懷好意,本想安排異形咬爆薛歌妮韋花個頭作結,但片商嫌畫面太暴力,個tone也太絕望,否決了。這樣,才(唔覺意)成就了一次電影史上Heroine的誕生。
《異形》完全把由《星戰》所著力建構的宇宙冒險樂園,改造成一個潛藏未知恐懼的無垠空間。

真正在製造恐懼的
為隆重其事,我再一次翻炒了《異形》。而因為過分地隆重其事,甚至把《異形》三齣續作和兩集《異獸戰》一併完美地翻炒了。
過程中我如實看到,不同年代真的存在了不同的電影拍法,當1979年列尼史葛可以在開場半粒鐘都唔俾你睇見異形真身時(即使出場了,每一次都特登地只容許觀眾睇見異形美麗body的某一忽,直至最尾一場才終算見晒成隻異形),2007年的《異獸戰2》,唔夠5分鐘異形已經趕住出場。
這是一個快速而善忘的年代。假設《異形》第一集是現在才上映的話,有理由相信,觀眾絕對會嫌悶……但在翻炒過程中,卻真的看到列尼史葛怎樣細緻而優雅地,讓異形所盛載的恐懼逐步的慢慢滲出來。可以肯定,我對於《異形》的記憶終生都磨滅不了——冇錯,直情入晒骨嗰隻。
《異形》還有一個更核心的主題:權力所衍生的恐懼。
每一集的死傷其實都可以避免,但基於作為故事背後核心的「公司」Weyland-Yutani Corporation,一心諗住活捉兩、三隻異形,再研發成兇殘兵器,以致隸屬「公司」的每一個員工都白白送命,而最離譜是,每一集幾乎都存在一、兩個處處護主,而罔顧同伴性命的忠心奴才,先服從後檢討,令死的繼續死傷的繼續傷——而作為最終權力核心的「公司」,全程不動惻隱。
最恐怖的不是異形,他們殺人只是本能使然;真正在製造恐懼的是隱藏背後的權力,以及唔知醜地出晒面維護權力的奴才。這是《異形》所給我的寶貴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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