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9日星期五

世界好嘈,有些聲音永遠聽不到




























寫這一篇前的一個深夜,我病,食了藥,但又瞓唔著,在床上輾轉反側。

1.
明明鬼影都冇隻,但腦海keep住響起不同人的聲音:1.自己把聲,不斷在叫「快啲俾我瞓啦」;2.
某個前阿頭把聲,不斷在嗌「你揀相好冇腥屎囉」;3.某特首把聲,佢究竟講乜我唔鬼知——我從來都唔知佢講乜,但佢又一直講講到我心煩氣躁。
人的記憶很奇妙。我們未必好清楚記得某些景物某張人臉,對於聲音的記憶,總是好深刻。
與其在床上典來典去被心裡的嘈音干擾,索性起身,隨手拎本書睇,諗住揭幾頁揭到有睡意。
我拎起一本漫畫。《聲之形》。之前睇了幾頁,但投入唔到。結果,這一晚,把兩期睇晒(暫時中譯本只出了兩期)。
故事之前已略有所聞。望落,似是純愛系的畫風與設定,事實是有關聽障少女西宮硝子轉校後被欺凌的故事,帶頭欺凌佢的是一個男生,石田將也,但故事發展下去,石田反而成為被欺凌被孤立的一個(這是故事最難處理的地方)——由小學到高中,他都孤單一人,他開始明白自己當日對西宮的行為,是罪無可恕的,他決定在自殺前補償,向對方說聲對不起。
這麼一個(但求自我感覺良好的)行動,演變下去,讓石田知道是絕對不足夠,他希望跟對方成為朋友,問題是女孩那段悲劇的小學年代是怎樣也補救不來……第二期完,故事待續。

2.
我想起一個人。中三時的一位同班同學。
對比我,她絕對是品學兼優類型,唔知點解地,竟然跟品學俱不優的我熟絡起來,甚至交換了電話號碼,自此她不時在放學後打俾我傾閒偈。有一次,佢媽咪突然要求同我對話,但竟然不是鬧品學俱不優的我教壞佢個女,而是說:佢個女冇乜朋友,希望我可以做她的朋友——好多年後我依然記得佢媽咪把聲。
中四開學那一天,她如常打電話俾我,但原因不明地我突然覺得好煩,唔想再傾(又或者是唔想再聽到佢把聲),我說:我而家好忙,要煮飯(其實只是幫手洗米)。「咁等你煮完飯我打俾你可以嗎?」她問。「唔得。」我說。
「聽日呢?」她問。「我之後都好忙,你唔好再打俾我。」從此以後(甚至直到永遠),她都沒有再打俾自稱好忙的我。
好多年後才知道,中三那年她爸爸有外遇,父母經常嘈交,她和細佬所能做的,就是匿在房裡聽住兩個大人嘈交的聲音。
我突然超憎當日講出「你唔好再打俾我」的那個我。我甚至記得自己嗰把衰聲。這把衰聲似結成了一樣物件,多年來塞喺心裡面,平時唔覺,直至這個深夜突然現身,令我個心un住un住。

3.
世界愈來愈嘈。除了好多高高在上的廢人每天都在發出噪音,還有太多人急於透過不同媒體表態:一個人死了,有班人爭住發文悼念,然後又有另一班人搶住發文說人死了才悼念有乜用,然後再有一班人進行正反合結案陳辭(還未計一些連自己寫咗啲乜都唔知)……然後再然後,大家把一切忘記,一切煙消雲散,心急等待另一次表態時機。
但有些聲音永遠都不被聽到。像那一份甚麼民情報告。最後我只被報告一個「事實」:讓香港如期依法落實2017年普選行政長官是中央、特區政府和香港市民的共同願望——What?我有咁講過咩?又或,我根本從來不被認為是香港市民,我只是被欺凌的人。而當石田有朝一日終於明白自己一直在欺凌別人時,呢個政府,絕對不會有這份醒覺。

4.
這一刻我只想跟她講聲「對唔住」,問題是,我根本(不是「跟」本)不知道怎樣才可找到她。當然,她可能已不把我那句話放在心裡,甚或已經完美地忘記了我。
(2015年1月7日,原文刊於am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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