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13日星期三

他發覺這地球原來很大,但靈魂已經敗壞



















2018年6月11日,星期一,對我這個最尋常的常人來說,似乎一切如常。
常人如我,如常地食早餐,開工,食晏,再開工(偶爾去廁所),食晚飯,又再開工……然後搭N巴——當然,搭N巴前需要等N巴,而且如常地要等好長時間。
就像每一個尋常的Blue Monday,我沒有太多表情,但又交出了適量表情——在這個尋常社會生存總需要一點表情,證明自己一切如常。即使無力感早已充斥全身。
我42歲。在過去四十二年,我通常只會感到乏力。乏力,不等同無力。
如果以六年作為單位計算,四十二年,剛好可以分成七等份。
1.由自出娘胎到返幼稚園,只餘下很稀薄的記憶,只記得沒有甚麼責任要負。
2.小學階段。上堂做功課溫書測驗大考小考。最記得有一堂班主任跟我們說:如果你們將來大學畢業,正好是1997。嘩,咁長遠嘅事,邊得閒理。
3.中學階段。我變得懶散,放學後不是打波,就是去同學屋企打機,又或去好運中心躝街;鍾意睇公仔書和衛斯理,心想第日不是做著名漫畫家就肯定是人氣作家。
4.升上大學,入讀自己(以為)鍾意的歷史系。因溝不到女,三年間Keep住匿在Lib睇小說和哲學書,苦悶地寫了成世人第一篇過二萬字的小說參加青年文學獎,然後順利畢業,寄了五封求職信,順利搵了一份工,一份副刊記者的工。
5.繼續返工。被升過,被遣散過,加過人工又減過人工;還有寫小說,但冇一篇寫得完;在不知甚麼原因驅使下,去了人生中第一次遊行和集會,只記得身水身汗。
6.繼續返工。最月巴時刻;捱過33歲這個所謂男人關口。其他的,不想再記。
7.依然繼續返工。出了第一本書,然後該出版社執笠,版稅都追唔番;再讀書,經歷超痛苦又極快樂的兩年;被一個自己以為是朋友的人深深出賣,而家仲日日篤眼篤鼻;因為中學同學的一句留言,離開了一個WhatsApp Group,那年是2014年(那年我首次嘗到催淚彈的氣味)——還有參與遊行集會的我,2014後,冇嘞。
經過這七個六年,我與我分開已很遠,我變成一個懂得交出適量表情但無力感充斥全身的中坑。我應該慶幸,在上述七個六年裡我都是自由的——OK,當然有不自由的時刻(例如返學返工時),但我的所謂不自由,絕不等同於坐監那一種不自由。
《地厚天高》讓我知道,梁天琦是在2014年後開始明白,香港過去一直奉行的那種遊行集會式抗爭已經不足夠,於是才有了日後的一切:加入本土民主前線,參加新東補選,變成人人口中的英雄(甚至被塑造成好有理念和熱情的聖人),但為了選舉,簽「衰仔紙」,被人由高地拉下來,由搞社會變成搞政治,變成政棍(他在訪問片段說:「冇計,冇辦法。」無力感湧現),然後,甚至被標籤為「鬼」。最後,因為2016年2月8日那一個晚上,變成階下囚,被判有期徒刑六年。
一切變化,才不過三年多的事。而在一切事情發生前,據他自述,他只是個廢青。
成長究竟是個怎麼樣的過程?是一次由不知地厚天高、逐漸變得微小到最後只能餘下無力感的萎縮過程?抑或是由無任何責任跟身到一夜之間明白自己使命、卻又不斷受強大外力宰制、摑到口腫面腫的無力感學習歷程?
他說,他想改變社會,想對後代有個影響,日後的人會記得他作過一些改變。他也說,夢想在實現之前,好似癡人說夢話。
(原文刊於am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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